妍玉听了杨昊之这番话脸上发烫,有些痴痴的,她自小至大,从未有男子对她说过这般情话,再朝杨昊之一看,只见月光照在杨昊之脸上,更衬出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俊俏不在柯瑞之下,更有一番翩翩风采。妍玉不由一愣,想到被此人爱慕,对杨昊之的厌恶之情又去了两分。杨昊之见妍玉容色稍霁,便站起身上前将手钏儿亲手戴在妍玉手上道:“好妹妹,这是,这是我的一片心,你好歹收着罢。”妍玉低头暗道:“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了?都道一女不嫁二夫,我的清白既已给了他,他又对我一片痴心……”想着抬头看了杨昊之一眼,见杨昊之双目中柔情款款,心头又一撞。杨昊之素来是在女人身上做惯了功夫的,见状焉有不知的道理,忙甜言蜜语一番,卖弄学识文采,临别时又约妍玉几日后再相见,妍玉道:“那就要看我高兴不高兴了。”说完便转身走了。杨昊之心道:“你已是我囊中之物,只需稍加手段,来日方长,还怕你不能乖乖的听话?”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二十六回【上】过了些时日便到了年关,各家均张罗着过年。梅海泉和吴夫人因爱女死而复生,长子成了亲,媳妇刚过门不久便怀了身孕,小儿子又中了举,家中添了这几桩好事,心中自然欢喜,便要操持着大办。自除夕晚上便命下人在门口摆上粥铺,拿出钱银连着三日来打斋舍粥,待正月初三,又将各房的亲戚请来一处吃年茶。初三清晨,婉玉正似醒非醒,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便唤了一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将床幔掀了。怡人正在外头跟个小丫头子低声讲些什么,听见动静,回头一瞧,忙走上前道:“刚才大奶奶让人送东西来,把姑娘吵醒了。”婉玉揉着眼坐起身,怡人忙将衣裳展开,婉玉伸手将衣裳穿上,问道:“什么时候了?”怡人道:“辰时四刻了。”婉玉吃一惊道:“都这么晚了怎的不叫我?今儿个各房的亲戚都要来呢,娘病才刚好,嫂子又是双身子,这几日害喜得厉害,这两人可顾不过来。”怡人道:“是太太吩咐让姑娘多睡会儿的,说姑娘这些日子操劳过了,怕累出病来。亲戚那头有几个管事的婆子和媳妇顾着,再说时候还早,客人才来了三四个呢。”婉玉点了点头,怡人唤了小丫头子进来,伺候婉玉梳洗。净面之后,又用青盐擦牙。婉玉看身上穿的是一件荔枝红连云荷花刺绣的长袄,奇道:“这衣裳我先前怎的没瞧见过?”怡人笑道:“这是大奶奶刚打发人送来的,说是她做姑娘时做的衣裳,还是簇新的没上身,如今再穿就嫌花色嫩了,上头的花样都是她亲手绣的,要姑娘别嫌弃。”婉玉笑道:“她的活计比绣娘还好呢,我一直想让她绣个荷包,她是懒惯了,一直拖着,今日送这么件衣裳来,也算她想着我。”说着低头看,见衣服上的刺绣精致鲜亮,不由心生喜爱,摸个不住。怡人给婉玉梳了头,将梳妆台上的匣子打开道:“今儿个姑娘想戴什么首饰?”婉玉道:“配这衣裳头上戴鲜花才好,可惜如今没有。”说着伸手一指道:“就戴那根赤金镶玉的灯笼簪子和那两支堆纱的宫花罢。”又取出一对儿碧玉的耳坠子自己戴上。怡人一一帮婉玉戴好,往镜中看了看道:“耳坠子若是戴玉,头上也需戴个玉器好。”说完拿起一支道:“不如戴这个,正阳绿的。”婉玉一看,那簪子正是杨晟之送她的梅英采胜簪,忙道:“这簪子戴不得,快放回去。”说完一边伸出手让怡人给她戴金镯子一边蹙眉道:“这根簪子你找个盒子装了单独放起来,妥善收着,日后我有用。”怡人应了一声。婉玉又道:“采纤呢?今儿个亲戚来得多,让她在咱们这个院儿里管好了小丫头子们,别瞎胡闹。大过年的也别拘着大家,吃酒做耍的别出了圈子就是了。”怡人道:“姑娘忘了,昨儿个晚上采纤就过来回,她家里人接她回家吃年茶,怕是晚上才能回来,姑娘是准了的,还跟她说要是晚了就在家睡,明日一早回来也成。”婉玉一想确有此事,失笑道:“是我忘了。”又问怡人:“你是从外县来的,家里人应该都在外头,但若是想回家去看看,我便准你几日假,或是这儿有什么相熟的亲戚,也可去走动走动。”怡人摇头道:“哪儿有什么家里人和相熟的亲戚。我娘没的早,只留下我一个女儿,爹后来又续弦,娶的这一位是个母夜叉,自她来了我就没几日好过的。前些年我爹也没了,她就把我卖出来给人做了丫鬟,什么家不家的,不回也就罢了。”说着眼眶发红,强笑道:“也就跟着姑娘才过了两天舒心日子。”婉玉听了不由怜悯,口中叹一口气,抬头见怡人一张脸儿圆润了不少,眉眼也比先前长得更开了,更添了两三分稳重出来。想到这个丫鬟自柳家便一直忠心跟着自己,大小事都服侍妥帖,又通眼色,还经常在旁边提点帮衬着,心里一暖,从匣子里拿了一对儿金缠银的镯子塞到怡人手中道:“大过年的,伤心做什么。这到年下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你一直待我如何,我心里明白得紧。这镯子你拿着,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拿去融了打别的首饰。你服侍我一场,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你没有爹娘,我就替你做主,待你到了岁数,我就放你的文书,还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怡人一愣,登时大喜,脸上发红道:“谢谢姑娘!”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跪下要磕头。婉玉扶了她一把,笑道:“不做这些礼了,这是咱们俩的情分。”说完又道:“就是采纤一走,身边倒一时间缺了人手……我这些时日看银锁和心巧都是伶俐的,有心抬举一个升个二等,你说这两人哪个好些?”怡人听了忙掏出帕子在脸抹了两把,细细想着说道:“银锁是个有心人,我听说她原先的名儿叫玉锁,因姑娘来了,重了那个‘玉’字,还没等太太发话,就说要改名,她有个姐姐金环在二爷房里当差,她就顺下来改叫了银锁了。因这件事,太太觉得她有眼色,又听说她办事稳重,就拨到姑娘房里来当差。我冷眼瞧着,也是个不多说话的,凡事心里有数……至于心巧……”怡人微皱了眉道:“我早就想跟姑娘说,心巧倒是应了她的名儿,事事做得巧,可就是心太巧了些。自从大奶奶有了身孕,她就往大爷那院儿里去得勤了,姑娘要给大奶奶送什么东西,也都是她抢先去送。有事没事的也爱去转转……昨儿个听香草跟我说,心巧还跟底下的丫鬟打听过大爷和大奶奶的事儿,香草脸上不大好看。”婉玉登时脸色一沉,沉吟片刻道:“心巧是从牙子手里买的,到咱们家不过三年的光景,比不得家生子知道规矩,也不比你这样聪明的知道轻重。我原看她有股机灵劲儿,识几个字,还会说话讨人喜欢,这才把她点过来,想不到她存了这个心。”怡人将手炉取出,从抽屉里取了两个梅花的香饼儿放进去,盖上盖子塞到婉玉手中道:“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丫头,但凡有野心的谁不想往上爬呢,在梅家,即便做半个主子,也是一辈子得享富贵了。心巧生得整齐,在府里的丫鬟里算是拔尖的了……”婉玉冷笑道:“只怕是因为自个儿生得好,这才存了这个心!有本性风流就不说了,怕就怕本来好好的爷们,也被勾搭坏了,要纳了妾收房!”怡人见婉玉脸色不好便再不敢多言,心中奇道:“大爷是朝廷命官,又生得儒雅斯文,日后前程无量,丫鬟们有这个心也不足为奇,不过是各自凭本事罢了,何况大奶奶陪嫁了四个丫鬟,个个都出挑,何况太太身边还有丫鬟呢,也未必轮的上心巧。大户人家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姑娘鲜少动怒,怎为这档子事儿动了气性?”她哪里知道婉玉因经历不同,早已对纳妾之事恨之入骨,尤厌存了心思要给人作妾之辈,故而此刻带了气恼之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