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让她滚蛋!”“杰克要抗议是他的事,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女人再跟我们扯上关系了!”这个粗野的声音操着南部口音说。玛丽手一抖,话筒差点掉在地上,护士的职责中并没有随意处置电话这一条,可是她此刻却非常想把把电话挂断,装作无事发生。可伊斯特已经听到声音了,她只好把电话递给慢悠悠踩着拖鞋走过来的伊斯特,然后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去别处忙活了。她是那种善良又敏感的人,看到别人受苦,自己心里也不舒服。挂了电话后,伊斯特神态怡然,脸上不露声色的坦然让她看起来活像个黑白照片里的东方格格。她迈着步子走到书桌旁,然后把桌子上的三大厚本笔记抱起来,一下子全部丢到客厅里那个阔气的大壁炉里,炉火一下子窜得很旺,和着窗外动人的晚霞把屋子照得非常美。那天晚上,玛丽临走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间公寓,尽力把一切都布置得舒适无比。“就两粒,好吗?”她把白色的药片放在淡粉色的绢布上,旁边摆上一杯温水,“我跟你保证,今晚你会睡一个好觉的。”伊斯特窝在白色的沙发上,食指按着嘴唇,像小兽一样驯顺地点点头。这个百合一样的金发姑娘并没有看玛丽,眼中有一种空虚而神秘的神情,仿佛跳脱出躯壳,在看着自己一团乱麻的生活。玛丽离开后,伊斯特服下了那两粒安眠药,却依然睡得很不好。在短短几十分钟的睡眠中,她仿佛处在黑沉沉的云片中,寂静无声的压抑笼罩着四周,并且在不断膨胀,以至到了快要爆裂的地步。她被掐断了声音,发不出任何呼喊,就在她竭力尝试着发出一些声音的时候,一阵温暖又美好的气息融入进来,这是劫后余生能给予的特有的快乐,她猛然睁开眼。“你还好吧?”他问,柔软蓬松的黑发在暗黄色的灯光下近乎栗色,身上穿着一套款式古典,仿佛大学制服一样的西服。她还没有从梦魇中回过神来,眼神直愣愣得莽撞,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我只是顺道过来…我是说…之前你给过我钥匙…”他笨拙地解释,她想起从前他炫耀自己过目不忘记诵台词的能力时那口若悬河的样子,不由笑起来,可是还没有几秒钟,就有泪水滴落在手上,源源不断地。“嘘。”他半跪下身体,用有力的臂膀抱住她,轻轻哄着她。不必多言,仿佛语言的界限消融了,他们仅仅是两个一眼就能读懂的词,只要靠近,便可以知道对方所有的秘密。当她用手指去解开他的领带时,他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指,问她“你确定这样做能让你好受些吗?”她没有回答,而是用一个轻柔的嘴唇触碰代替了语言。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语言了。他黑沉沉的漂亮眼睛深深注视她,接着,他吻她,然后,又是一个热烈得多的吻,并且他完全地占据了主动的位置,他从身体最深处还是个热情不羁的西西里男人。世界以它的多变和狡诈给她的人生设下更多无解的秘密,可是,今晚他们又以自己的方式回击——解开彼此身上所有的秘密。渴望与沉迷的情感在呼吸间传递,他们必须在一起,必须在圣灵的见证下结成永恒的爱侣,这一点,似乎平息后温柔的目光下的小发现也能作为佐证:在他的腹部,有一个弓形的胎记,而在她的心口处,胎记则是箭形的。天已经亮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注意到自己的外套挂得有些歪,如果衣袋里的戒指没有丢失,就还算一切顺利。--------------------卡船了憋到现在chapter38:光辉以他为轴=======================================洛杉矶,一个早晨。跳跃的冠蓝鸦发出轻柔的鸣啭,不时从鸟类喂食器中传出吃草莺山毛榉果子的闷声,远处不知名的一种鸟的叫声就像老旧的水泵挤压的惨叫,这些乐曲四面八方地传来,耳聪目明的人可从其中悟得他所需要知道的一切信息。路旁面包店频繁开合的玻璃门带出洋葱面包圈和酵母的气味,路边的秋英菊盛开着。时隔一个多月,伊斯特走出房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最温柔的爱像丝绸抚着皮肤,多年的渴望被实现了。他的臂膀非常有力,手指粗糙,那是他漂泊的证明,仿佛西西里海岸的砂石。但是他的嘴唇又很柔软,当他居高临下地亲吻她时,会发出一声轻响,那真是从未想到过的体验。他的动作优美而自然,即使极度亲密的时候,仍然高贵迷人。情迷意乱之时,她散乱的思绪神游到看过的许多场他在舞台上卓越的表演,那些被他华美的衣物、沉重的冠冕一层层阻隔开的最放肆的想法全都能实现,他们都是极端而疯狂的人,可以几年内完全依靠精神的依恋度日,可以只谈话,可以不见面,可一旦在无人侵扰的自由境地内,便完全没有任何拘束,热情永远也燃不尽,身体可以以任何方式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