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就像一个预言,从那以后,那些我真正渴望的,一开始通向它们的道路并不顺利,但我会不断尝试,最后我总能赢。”“你太厉害了。”她喃喃地说。不久,又兴奋起来,“还有呢?还有呢?我还想听!”他建议让他喝杯茶清清嗓子,在她跳着去烧茶的当儿,客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翻动东西的声音,她探出头去看,“烧好了吗?”他问,“马上!”她答应着缩回去,什么也没看到。“好吧。我又想起来一件,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艾尔弗雷德清清嗓子,“我在蒙特卡洛的一处灯塔做过一段时间的守夜人,很危险,醉醺醺的水手,携带武器的流浪汉,都需要想法子对付。做了一两周后,我摸到了窍门,开始游刃有余,一般来说,这种心理就是不幸的开端。有天夜里我醒来,感到干渴难耐,水已经喝完,我本该忍耐到天亮的,可是我太自信了,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一切。于是出门去买酒,就在那时,一个烂醉的赤脚老渔夫,浑身臭哄哄的,冲过来袭击我,天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很会打架,真的,不骗你,可醉汉就是有一股蛮力,谁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我打得很艰难。后来在僵持中,路上的碎石子之类的东西扎进了他的脚,他分神了,我狠狠推了他一把,他的头正好磕在路边长椅上的铁制扶手上。他很久都没动静,我确认他死了。因为不想惹祸上身,所以我做了一些必要的布置。这件事最终也没有查到我身上,我安安稳稳地当守夜人,两个月后离开了。”她仔细听着,神情严肃,逐渐意识到他想传递的远不止故事表面所呈现的。“渔夫的名字叫樊尚·吉夫里,他死于1981年5月3日,蒙特卡洛警察局有档案登记。”艾尔弗雷德轻声说。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了多么危险的话语吗?有了这句话,她可以很轻易地串联出一出“影坛巨星血腥往事”的报道,只要高度发达的媒体稍稍一发酵,他辉煌的事业到此就画上了句号。他毫不避讳,这代表着他的忠诚,代表着他许诺,如果你眼前的这个混蛋哪一天伤害了你,你可以用他说过的原话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不仅仅是单纯的故事。”“一个西西里男人会告诉他的妻子关于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荣耀,他的喜悦,他的悲伤,他的软弱,以及他做过每一件的不可告人的事情,这就是原因。”“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他又说,眨了眨眼睛,从衬衣口袋里拿出戒指——那是一枚非常华贵美丽的珠宝,一颗足有大半个拇指大小的十角形的祖母绿宝石被镶嵌在戒托上,泛着清澈宁静的光芒,那光芒和艾尔弗雷德闪亮的眼睛相映显得无比动人,她注视着那颗硕大的宝石,用手指轻柔地抚了抚它然后又缩回手。“我要休息了,今天太累了。”她站起身来说。“不,”他抓住她的手直望着她,摇摇头,“今天我们得解决了这件事情才能休息。”“不行,对不起。”她低着头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话今天不算数。”伊斯特抬起眼睛来,她的目光比她在面包片上留下的很多半月形的牙印叠起来形成的形状还要古怪,碧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没有想到他还是如此锲而不舍,许多次闲谈中轻轻揭过的拒绝不但没有让他放弃,反而让他有了加倍的勇气和谋划。那双黑眼睛比许多年前初见时更亮了,这个事实让她眼中酸涩,时间这一种存在最让她心软。“好吧。”她说着,把戒指戴上,努力忽略内心的无所适从。她第一次看到艾尔弗雷德脸上露出这种笑容,舒展的笑容,每一处阴霾都被彻底地驱散。他很少笑,发自内心的笑更少,这样纯然如初生孩子的笑容从未出现过,他咧嘴笑着,几乎带点儿傻气,笑得臼齿的边缘都露出来了。“但我们不能公开,绝不能。”他炽热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疑惑,他带着这种疑惑,若有所思地盯着伊斯特,仿佛她是个陌生人。在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性与性格》后,盛怒忽然占据了他的整张脸,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说话:“你不是个畏惧舆论的人,所以你的要求并非出于羞怯或恐惧。重点在于,我是认为一场美满的婚姻有助于你摆脱目前的困境才选择在这时认真地提出的,而你似乎跟有助于你脱离困境的方向是反着来的。这件事不得不使我想到,就像苏格拉底一样,你之前所有的行为似乎都在故意地把一种自毁的宿命往自己身上引导,所有你遇到的人都被你安排着发挥推动情节的作用。现在我需要一个解释,因为你的行为告诉我,我似乎也被当成了你自己故事蓝图中的一个角色人物。”他勉强扬起的笑容压抑不住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