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是正经买卖,一没偷二没抢,怎么就下贱了?”
方景眼皮一抬,就和方父顶撞起来。
眼看父子俩要吵起来,宋挽柔声问:“伯父伯母是住在哪里的?”
方景说:“我在云来客栈订了两个房间,还准备了马车,他们可以多住一段时间,四处去游玩一番也是可以的。”
方景刚说完,方父便沉着脸说:“玩什么玩,我们这次来可是有正事要干的,等这件事定下来,我和你娘就得回去,你以为我们像你一样成天游手好闲的?”
方父应该是习惯在方景面前这样说话了,言辞之间对方景颇为看不上,好像他一天到晚一件正事都没有干过。
眼看两人又要杠起来,宋挽说:“伯父伯母难得来瀚京一趟,四处走走也是应该的,正好我也没什么事,不如这几日我陪伯父伯母一起出去逛逛吧。”
宋挽声音柔和,言行举止又很端庄娴熟,方父不好拒绝,缓和了脸色说:“倒是也不用麻烦夫人,我们可以自己安排。”
宋挽说:“既然以后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也是好事。”
这话方父反驳不了,只能堆着笑说:“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就不推辞了,不过人心隔肚皮,仅靠这一两日的时间是没办法完全摸清一个人的品性的,夫人和侯爷可以派人去打听一下,方某做生意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最讲诚信的,绝不会坑蒙别人半个铜子,这个混账虽然不听我的话,心地和品行却都是没有问题的。”
到底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父子,方父嘴上说看不上方景,心里还是很认可这个儿子的。
宋挽趁机夸了方景几句,让人准备饭菜,两杯酒下肚,方父的话匣子打开,表面听着都是在数落方景,实则是在述说思念。
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的儿子,考取功名以后却不肯入仕,还和家里断绝往来,跑到千里之外去做买卖。
白手起家的事哪有那么容易的?
方父又喝了几杯酒,眼眶就红了,哑着声说:“这些年我做买卖也算得上是走南闯北,见过的事不比这小子少,这世道说不上有多好,蒙受冤屈不得清白的大有人在,可人就是这样,只要有贪欲,就有不公和黑暗,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想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扭转乾坤,简直是不自量力。”
饭才吃到一半,方母怕气氛又闹僵了,对方父说:“行了,多吃点菜,别说这么多话。”
方父皱眉,不等他说话,方景便道:“黑夜轮替是自古以来的法则,我一个人的力量的确很小,但也不能因此放弃,毕竟有些事总要有人坚持去做才行。”
方景说完起身给方父倒了杯酒,说:“儿子不孝,父亲要如何责骂儿子都行,但有些事,儿子没有做错,父亲也不该因为赌气颠倒是非。”
“混账小子,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教训起你老子来了。”
方父低声呵斥,身体却很诚实的接过那杯酒,方景端起自己的就被和方父碰了一下,两人喝完,气氛便奇异的缓和下来。
一桌饭还算吃得尽兴,方父喝了太多酒醉了,宋挽让人把他扶出去,方母一直担心的跟在后面,等他们走了,方景冲宋挽和顾岩廷深深鞠了一躬,说:“谢侯爷和夫人今日如此盛情款待双亲。”
宋秋瑟想假结婚堵众人的嘴,方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世人千万,各有各的坚持,也各有各的烦扰,谁又能事事都想到万全之法?
第二日宋挽如约去客栈接方父方母出门游玩,宋秋瑟也跟着一起。
考虑到方父方母年纪大了,不能长时间跋涉,宋挽把他们带去了摘星楼。
今年没有春试,摘星楼有些冷清,不过方父方母兴致勃勃,一来是因为宋秋瑟随行,他们能提前看看自己的儿媳妇,二来也是因为宋挽之前说过,方景的名字就刻在楼里最显眼的地方。
方父在自己人面前并不掩饰,进了楼便急切的四处打量,找刻有方景名字的地方。
宋挽见他不得章法,指着悬在楼中央的一块匾额说:“伯父,方公子的名字在那里。”
那块匾额是金丝楠木做的,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楼里的人日日擦洗养护着,依然光亮如新,一点儿磨损都没有。
这匾额是朝廷赐的,每次春试出成绩以后,便会有专门的匠人把前三甲的名字刻上去。
到今日,这块匾额上的名字已经有数百人,方父虽然认不得多少字,却很快在众多的人名中找到了方景的名字。
宋挽曾随宋清风一起来过这里,她一抬头,便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宋父的名字。
这块匾额诚实的记录着这些人的名字,并未因为他们后来发生什么事而抹杀,可惜宋清风未能参加春试宋家便出了事,因此他的名字并未在其中。
许是昨晚酒喝的太多,又许是方景这会儿不在这里,方父只是很沉默的看着匾额上的名字,一言不发,倒是方母红着眼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我就说这孩子是有真才实学的,你非要说他没有考上故意编借口骗你,你也不想想他每天挑灯夜读,连觉都不睡是为了什么。”
方母说完眼泪便掉了下来,用绢帕拭泪,无声的哭泣,可见这三年因为方景受了不少委屈。
宋挽扶着方母的肩膀安慰,宋秋瑟说:“他虽然没有入仕,但当年参考所答的卷子宫中还有存档,六部之中也有相应的记录,很多考生和考官也都是记得的,若有人胆敢诋毁于他,大可报官抓人。”
宋秋瑟是实话实说,方父和方母却觉得宋秋瑟是在维护方景,心中的伤感顿时被冲淡,方父轻快道:“二小姐说的有道理,我们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这才吃了些亏,日后有二小姐当家,定然再没有人敢胡说八道。”
宋秋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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