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末,蒙炎回到?府上,在外院洗去一身酒气才往正院来,一进卧房,一眼就看见了唯一亮光的地方,他心下?发暖,以为是荔水遥给他留的灯,走过去猛地瞧见竹纹帖子,不用打开他就知道,这是棠氏竹园曲水流觞的邀请帖。刹那,前世种种翻涌上头,激的他陡生?戾气,豁然走至床边,掀开纱帐,幽幽兰香扑鼻而入,他举起灯照亮,看见她酣睡正浓,粉脸朱唇,娇怜可人。将将升起的戾气刹那间土崩瓦解。他把灯放在床头矮柜上,在床边坐下?,夜深人静时才敢放纵自己痴痴望她,怎么会有?人,又乖又气人又可爱又似捏住了他的命门,难道是道祖嫌他杀孽太重,专给他配了这么个小娘子,折磨他以赎罪孽?罢了,今夜且睡。蒙炎将灯捏灭,挨着她躺在床边边上,把眼睛闭上了,可前世的那一幕却?冷不丁跳了出来。就是这间卧房,就是这张床榻,在他出征前夕,她含羞带怯以想为他留下?子嗣为由,终于?大发慈悲的允许他留宿。她举起酒樽敬他,他激动的一口干了,抖着手?去解她腰上如意结,却?忽生?五脏俱焚之感,他急忙运功压制,可越是压制毒素在血液中流速越快,几息之间就吐了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给我下?毒?”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慌的把酒樽一把扔了,“我没有?,是迷药啊。”“你竟恨我至此?”他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榻上,血水从口中涌出,喷了她一脸。她浑身惊颤,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呼吸急促,眼泪扑簌簌的掉,“是迷药,表哥说是迷药,不是毒药、不是毒药,我虽然恨你,也因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畏惧事发,但、但没想过让你死,我只想自己死了赎罪,你眼睛里?也流血了,耳朵里?也流血了,你别死、别死。”“你做了什么?”他满面血煞狰狞,撑着一口气死死瞪着她,“总让我做个明白鬼!”“我恨你拆散我们?,也决心不与你做真正的夫妻,但从未想过、从未想过做红杏出墙的事……我做不来那样的事,可是、可是……连我自己也厌弃自己,日日煎熬愧悔,担惊受怕,求你杀了吧。”蒙炎蓦的睁开眼,紧咬牙关,浑身紧绷,豁然翻身。荔水遥迷迷糊糊被弄醒,软音娇泣,“轻点。”“烦死了!”荔水遥被凶了一下?,怔了怔,委屈的哭起来。“娇气!”少不得初时凶猛如兽,后时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温柔细致,绵长而已,至鸡鸣时分。暂歇不久,天蒙蒙亮了,蒙炎便?起身准备上朝去。“哼!”荔水遥见他离床,立马把纱帐严严实实掖在了锦褥下?。蒙炎系着长衫带子的手?一顿,唇角就压不住的上扬。“半夜里?你怎么没这么硬气。”“哼!”蒙炎一笑,往屏风后去了,用凉水洗漱后,更衣,在厅堂上瞧见茶台上摆着一个攒盒,装满了各色精致可爱的糖果,就问道:“哪里?来的?”九畹昨夜在书房当值,听见卧房有?动静,她就先一步起来了,摸着茶奁内的茶壶水还温温的,就给倒了一杯放在茶台上。“昨日娘子和小娘子一起做的。”“寻个她用过的小香袋来给我装一些。”九畹顿了一下?,连忙往卧房去了,少顷拿了一个绯色绣水仙花的巴掌大的香囊出来。蒙炎捻了一颗玫瑰形状的软糖放嘴里?,一尝果然是玫瑰味儿的,就道:“这个玫瑰花的多?装几个。”“是。”蒙炎喝了杯茶,把香囊挂在自己的蹀躞带上就走了。大门外,偃月正牵着两匹马等候在拴马石柱旁边,其?中一匹马鬓毛乌黑油亮,高?大健硕,瞅见蒙炎出来就哒哒着走上前喷鼻息。蒙炎摸出两颗玫瑰软糖放在手?里?喂它吃了。临水伯府、武陵子府同在镇国公府所在的这条永兴大街上,没一会儿临水伯荣笑生?、武陵子兵部侍郎花锦城都从自家的府中出来了,瞧见蒙炎在门口,纷纷骑上马聚拢了过来。“大将军。”“大将军。”蒙炎翻身上马,领头前行,“走吧,上朝去。”路遇上官庭筠,上官庭筠正有?点小事要和蒙炎说,便?并?辔而行。“昨日公厨午食时,下?属何左司与我共桌,闲谈了两句,他说自家夫人是兰陵萧氏远亲,清明节那日他夫人收到?了大将军您岳母送去的一提盒甜糕和一对金柳钗,他夫人受宠若惊,亲自上门拜见,言谈间他夫人品出这里?头的意思,您岳母竟是想给您二?舅兄谋个官职,何左司知道了心里?惴惴不安,就问我,这可是大将军您的意思?我说,大将军若想给他舅兄谋官职何用贿赂你,把何左司吓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