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皇帝,如果剥去他们的紫袍,把他们光着身子抛到广大的人群中去,他们都必会立即沉入社会的最底层,决无从一个不知名的人浮上社会顶端之望。但是尤利安的个人德能在某种程度上是和他的幸运的出身不相干的。不论他选择一条什么样的生活道路,依靠他的无畏的胆略、灵巧的机智以及强烈的进取精神,他都将得到,或应当得到他所从事的职业的最高荣誉,因而即使在一个国家中尤利安生为一个普通平民,他也完全有可能使自己上升到大臣或将军的地位。如果可厌的难以捉摸的权力转移使他的希望落空了,如果他明智地拒绝了那条通向伟大的道路,那么,把他现有的才能用于勤奋学习,那他现在的幸福和不朽名声必非任何一位帝王所敢想望。当我们仔细地或甚至以恶毒的眼光观察尤利安的画像时,我们总感到似乎还缺点什么才能达到他的整体形象的完美。他的才智不如恺撒的才智那么强大而崇高,他也不具有奥古斯都的那种无比周详的审慎。图拉真的美德显得更为稳定和自然,马尔库斯的哲学显得更简单、更单纯。然而,尤利安在逆境中表现得那么坚定,在顺境中又是那么谦和。在亚历山大&iddot;塞维鲁斯去世以后,整整过去了120年,罗马人才又一次看到一位以履行职责为自己的欢乐;全力以赴以求减轻臣民的痛苦,振奋臣民的精神,而且始终企图把权威和才德联系起来,把幸福和美德联系起来的皇帝。即使一些小宗派,包括宗教方面的宗派都不能不感慨地承认他无论在和平时期还是战争时期所表现出的超人的才智,承认叛教的尤利安对他的国家充满爱心,他完全可以作为一位世界帝国的主宰。
页面第二十三章尤利安的宗教信仰。他的狂热。
他对异教的复兴及改革。他对犹太人的态度。
他对基督教徒的压迫。神庙及神圣的月桂树林。
圣乔治。尤利安和阿塔纳西乌斯。
叛教的行为损伤了尤利安的名声,围绕着他的品德问题所产生的狂热情绪也夸大了他的真正和貌似的过失的规模。我们对他的极不全面的知识可能把他看作是一位具有哲学头脑的君王,他想方设法,要用一视同仁的态度来保护帝国所有的教派,同时减轻那自戴克里先的敕令到阿塔纳西乌斯的放逐这一时期一直在人民的头脑中燃烧的神学热。而对尤利安的性格和行为的更精确的了解便将消除掉我们对这位帝王的偏爱,他实际上并未超脱出当时普遍存在的通病。我们把他的最要好的朋友和跟他势不两立的敌人所描绘的他的不同形象加以比较,便会从中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一位公正、热忱的历史学家,也是他的生和死的公正的见证人,忠实地描述了尤利安的种种行为。
这位皇帝的同代人的异口同声的证词从皇帝本人的许多公开和私下的声名中已可以得到证实;他的多种著作完全表明了他对宗教看法的基调,而对这个基调,从政策上考虑,他是只会尽量加以掩饰,而决不会予以夸张的。虔诚而忠诚地崇拜雅典和罗马的众神形成了尤利安的主导情绪;一种强有力的开明思想却被充满迷信的偏见所出卖和腐蚀了;原来只存在于这位皇帝头脑中的幻影却对帝国政府产生了真实的、有害的影响。那些讨厌别人崇拜各种稀奇古怪的神灵,并推倒他们的圣坛的狂热的基督教徒们却集中他们的意志对他的臣民中的相当大一部分人保持着势不两立的状态;有时出于渴望求得胜利或出于被排斥的羞辱,他真禁不住想要破坏谨慎从事的法则或甚至正义的法律。他所唾弃而极力反对的教派竟取得了胜利,不免在尤利安的名字上涂抹了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他的叛教活动的失败使他遭受到虔诚的教徒们的狂风暴雨般的谴责,而发动这次谴责的信号的则是格列戈里&iddot;纳齐安岑吹出的响亮的号角。在这位活跃的皇帝短暂的统治期间接踵而至的众多有趣的事件,很值得我们详细而公正地叙述一番。他的动机、意图以及各种行为,凡与宗教史有关的部分都将在本章中加以论述。
尤利安的奇怪而致命的叛教行为的原因大约可以从他成为一孤儿,落入杀害他全家的凶手中的那段早期生活中去寻找。那时,基督和君士坦提乌斯的名字,奴隶和宗教的概念很快就在一个对任何生动的印象十分敏感的幼小的心灵中彼此连系在一起了。他的幼年生活是由尼科米底亚的大主教优西比乌斯照顾的,这位主教与他母亲一方有亲戚关系,直至尤利安满12岁以前,他从他的基督教导师那里所学到的不是如何成为一位英雄,而是如何成为一位圣徒。当时的皇帝对尘世的皇冠的关心远胜过天上的高位,所以他很满意自己仅只保有一个新入教者的地位,而让君士坦丁的两个侄儿去接受洗礼。
他们甚至还得以在教会中担任比较低的教职;尤利安还曾在尼科米底亚教堂当过读经师。他们刻意培养他对宗教进行研究,看来确实产生了虔心向教的硕果。他们祈祷、斋戒,他们向穷人散发救济,向教士们赠送礼物,并到殉教者的坟墓上祭扫,在恺撒里亚,伽卢斯和尤利安两人共同建立,或至少是由他们负责建立起了,圣马马斯雄伟的纪念碑。他们恭敬地和以圣洁闻名的大主教交谈,诚恳地请求那些曾将自愿接受艰苦修行生活的精神引入卡帕多西亚的僧侣或隐士们为他们祝福。但是在这两位亲王接近成年时,他们看到页面了在宗教问题上他们彼此的性格上的差异。迟钝而顽固的伽卢斯以其天生的热情完全接受了基督教的各种理论,但这却从来也未影响他的行为,或缓和他的欲望。弟弟的较为温和的性格使他对福音书的信条不是那么格格不入;他十分活跃的好奇心也可能因见到这种解开神的神秘实质并为看不见的未来展示出一幅无限前景的神学体系而得到满足。但是,尤利安的独立精神又使他不肯像教堂里的那些趾高气扬的牧师以宗教的名义所要求的那样,被动地、无条件地服从。他们把他们的主观臆测的意见当作不可违抗的法典强加于人,还拿无尽的惩罚的恐怖作为后盾;但是,当他们试图改变这位年轻亲王的坚定的思想、言论和行动时,当他们压制住他的反对意见、严格制止他随意发问的时候,他们实在无形中激发了他的早已难以按捺的天才,从此再也不承认他的神学导师们的权威了。他是在小亚细亚,在关于阿里乌斯思想的论争的喧嚣声中受到教育的。东部主教们的激烈争论、他们的信条的不断更换,以及似乎左右着他们的行动的非宗教的动机,都在无形中加强了尤利安的一种偏见,认为他们既不理解,也不真相信这个他们如此热烈地为之争论不休的宗教。他从来不是以更能增强他对至为可敬的基督的信心的偏爱的心情去聆听对于基督教的论证,而是始终拖着怀疑的态度,并顽固而敏锐地抵制着他早抱有无法克服的厌恶情绪的那套教义。每当这位年轻的亲王奉命对当时正进行的争论发表演说时,尤利安总是明确表示自己站在异教教派一边,并似乎很有道理地借口为力量弱小的一派进行辩护可以使他的学问和才智得到充分的训练和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