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暗门开着,三少爷守在离门很远的地方,画室没有太明显被翻找过的痕迹,储物间里的东西也都安然地摆放在原位,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门打开了,屋内的灯伴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简玟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抱着膝盖坐在屋子正中,墙壁上四幅巨大的油画映在她的瞳孔之中,她没有侧头看他,只是抬头望着这些画中人。
听说和亲眼看见对人的冲击是不一样的,简玟内心深处的一丝侥幸随着这间房门的开启彻底被碾碎。
四幅画中是不同的女子,每个女子长相都有区别,可细看之下神韵间却又有似曾相识的地方,而这似曾相识的感觉简玟也在照镜子时看见过。
她盯着这些画,每多看一眼,就感觉有人拿着小刀在她心脏割下一块,让她自以为是的情感成了天大的笑话。
她目光空洞地说:&ldo;关了灯看更迷人,你应该对她们都动过情才能画得这么生动吧?&rdo;
简玟放下双手,撑起身体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她的表情隐在发丝之中看不真切,蒋裔眉峰紧蹙朝她迈进,她后退一步,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节都在抗拒他,他只能停住脚步。
她抬起头的瞬间,体会到了五内俱焚的痛,脸上是讥讽的神情,声音近乎颤抖地问:&ldo;集邮好玩吗?我是你第几个?&rdo;
蒋裔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他一袭黑衣黑裤立在不远处,嗓音里透着阴霾:&ldo;你不该来这里。&rdo;
简玟心中长久以来绷着的弦断了,胸腔被恨意彻底填满,她指着那些画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ldo;汉服?旗袍?还有这两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你还真是喜欢变装,这幅画,这么小的女孩你也下得去手,成年了没?&rdo;
蒋裔黝黑的眸子凝结成霜,周身隐隐散发着压抑的气息,闷声道:&ldo;出去吧。&rdo;
他过于异常的冷静仿若给简玟的心脏上淋了一瓢滚烫的油。
她无法遏制胸腔里的热浪,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发怒,悲鸣。
怒道:&ldo;你和我分手我不怪你,我以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起码是真实的,到头来全都是假象,你对我说的话,对我的好都是假的是吗?你对这些女孩呢?也对她们这么好过吗?丁文竹说我是你唯一带回家的女人,那这些女人你又藏在哪里?哦,对了,我忘了,你有很多房产,是不是全国各地都有你的替身小娇妻?
修聿跟我说你结过婚,说你找了很多跟你老婆类似的女孩。我对他说的话始终存疑,是因为我相信你的人品,我认为你干不出玩弄人这么混账的事儿,但是你呢&rdo;
雾气在她眼里凝成水,她好像突然成了一个迷途的小孩,痛苦地盯着他,找不到出路,也没有人救她。
蒋裔眉头紧锁再次朝她靠近,声音放缓:&ldo;先出去再说好不好?&rdo;
她眼里噙着泪不断后退,退到了放着烛台的壁炉旁边。
他朝她伸手,她躲开了,带着哭腔对他喊道:&ldo;别碰我。&rdo;
她死死咬着唇憋着不让自己在她面前失控,眼里是强撑的倔强,直到退无可退蹲下身。
说好不纠缠,不停留,可还是被逼到了这个境地,她恨自己,更恨他。一急起来又咬破了唇,血色蔓延,她扛着所有委屈,人仿佛站在了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凄楚得惹人心疼。
蒋裔眸色发紧,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身影刚笼罩下来,简玟抗拒地对他手脚并用,他承受着她的拳打脚踢,直到她抄起烛台。
粘稠的血腥气飘散开来,简玟手中的烛台应声掉落,她惊恐地盯着蒋裔腹上划开的血痕,捂住嘴猛烈地抽噎。
她没要伤害他的,她只是不想给他碰而已,她也不知道烛台一头会那么尖锐,本来涨红的脸这会彻底惨白,全身痉挛起伏。
蒋裔低头看了眼,衬衫被划开了,伤口很长,在渗血。
他又去看她,人被吓得六神无主,身体瑟瑟发抖。
他没有想到简玟的感情会如此激烈。
伟仔说她离开广东的时候很平静,没哭没闹。谢方年说她过年期间和家人待在一起,其乐融融。就连凌博彬都说她年后就正常投入工作了,状态挺好。
都认为她和这个时代的很多年轻女孩一样,在一起时全心投入,分开时立即抽身。
显然,他们都错了。
她选择了一件潇洒的外衣将自己包裹住,骗过了所有人。
她哭,他呼吸凌乱;她伤心,他跟着心如刀绞。将所有不利因素全都考虑进去,唯独无法预料到她的情感有一天会像熔岩喷发,融化所有理智,摧毁一切障碍,指引她来到这里,打开这扇时间的大门。
一分钟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蒋裔的脸上浮现出很多复杂的神情,从一开始的阴郁到挣扎,再到最后的释然。
他没去管伤口,将烛台拿到一边,曲腿在简玟面前坐了下来,浓密的睫毛下藏着几世的深情,几世的孤独,几世的寻觅。
他对她说:&ldo;看着我。&rdo;
简玟眼里全是泪水,颤抖着抬起头。
世事往复皆为宿命,如鲸向海,似鸟投林,躲不掉,避不开。
他的声音穿过无数个时空回荡在这间房内。
&ldo;这些画中的人都是你。&rdo;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