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英杰从户所回府,刚进二门,就远远看见老太太屋里贴身丫鬟叫惜雪的,走到跟前惜雪笑着请安,“奴婢恭喜爷。”
邵英杰问:“喜从何来?”
惜雪笑不答,一溜烟跑走,跑出十几步回头,扬声道;“爷快回去吧!平生一大美事。”
邵英杰纳闷,进房中,就见吴淑真盘腿坐在炕上做针线,旁边站着一个丫鬟,邵英杰识得,是老太太跟前得用的锦绣丫头。
吴淑真看他回来,放下手里针线活,笑着穿绣鞋下地,“爷今回来这么早,是耳朵热,知道我们念叨爷。”
邵英杰边脱外衣,边笑道;“背后编排我什么?”
吴淑真朝锦绣一努嘴,“爷看看这是谁?”
邵英杰瞅了一眼,笑道;“这不是老太太屋里的锦绣姐姐。”
锦绣上前跪下叩拜。
吴淑真用绣帕掩嘴,吃吃笑,邵英杰就明白了,早起母亲特意留下妻子,就为这宗事,心里怪母亲多事,当晚辈的又不好说什么,淡淡声道;“你起来吧,你到了三房,日后跟你奶奶和素云好好相处。”
锦绣站起来,垂首娇羞低声道;“奴婢谨记爷的教诲。”
吴淑真端过炕桌上的黄历,“后儿就是好日子,妾身操办爷跟妹妹圆房。”
母亲赏赐邵英杰不能推辞,对锦绣没什么特别的喜欢,吴淑真说这话时,他反倒朝柳絮看了一眼,柳絮站在阴影里,黄昏时分,屋里未掌灯,暗淡光影里,晕着几分朦胧美。
吴淑真说话工夫,邵英杰走神,没注意听吴淑真的话。
吴淑真看他不搭茬,眼睛朝柳絮站着的地方看,窗棂外,日影西移,掩盖她眸光一暗,邵英杰冷落落的态度,明显锦绣这丫头不入爷的眼,看样子爷是对柳絮生出几分心思。
吴淑真心中一凛,在老太太屋里柳絮一番得体对答,四两拨千斤,轻巧推却通房之位,这正合她意,她自嫁到邵府,悉心调理,几日前况大夫诊脉,确定她身体里积毒已除,生养不会有问题,既然这样,她大可不必给自己树一个强劲的敌手,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自己身子骨不争气,想借着柳絮之腹生子,然后去母留子。
吴淑真看丈夫盯着柳絮的神情暗昧,不动声色道:“爷看妾身的安排可行?”
邵英杰把目光拉了回来,心不在焉应付一句,“夫人安排就是。”
翌日,吃过早膳,趁着邵英杰没走,当众丈夫的面,吴淑真吩咐柳絮,“把西厢房腾出来,给锦绣住,被褥现做来不及,你把我成婚时做的新被褥,柜子里找几铺,挑两件我新做的,没上身的鲜亮衣裳,给锦绣,钗环来不及置办,从我嫁妆里挑几样送给锦绣妹妹。”
“爷看这样可使得?”
邵英杰在铜盆里净手,“让夫人费心破费,改日夫人去银翠楼挑几样首饰,我送夫人。”
吴淑真噗嗤一声笑了,拿绣帕点点唇角,“看爷说的,好像我是眼浅的,贪图爷的东西,拿旧物换新的,没得说出去,让人笑话我爱小。”
邵英杰笑了,“我只不过想送夫人东西,寻个由头说出来罢。”
锦绣忙蹲身,“谢奶奶,奶奶的陪嫁之物,奴婢怎敢要。”
吴淑真扯着她的手,“我和妹妹投缘,走,跟我去挑首饰。”
走几步,回头,“柳絮你也来帮着参谋参谋,晚秋侍候你爷。”
头晌,柳絮揣度着吴淑真的意思,命下人把西厢房腾出来,打扫干净,窗纱都换上新纱,门帘挑桃红的撒花锦挂上,从库房里抬了一张楠木镂雕大架子床,摆上一叠簇新红绿蜀锦面被褥,一对新油的红木箱子,库里闲置一架穿衣镜和六扇苏绣屏风也都搬了来,一日工夫,西厢房变成像模像样的洞房。
吴淑真晚间移步过来,看后赞许地道;“柳絮最懂我的,凡事我不用多说,能猜到我心里。”
柳絮听这话,丝毫不觉得高兴,主子跟前的奴才,木讷说没眼色,主子不喜,伶俐说心眼多,总之奴婢不好做。
邵英杰跟几个同僚去酒楼吃酒,回府时已掌灯时分,进二门,黄昏时刚下过小雨,一股凉风吹过,邵英杰酒醒,忽悠想起今是素云的生日,忆起少年时,情窦初开,俩人恩爱一段美好时光,心神荡漾。
倏忽又想起她这段日子言行举止出格,心下便想冷她几日,先不提她生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