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图书馆与停车场隔成邻居。
或许因为视野被水泥墙阻挡住了,学生渐渐不再而来这处草坪休憩,久而久之,反倒形成校园内的三不管地带。
夕阳横斜的下课时分,为了窃取片刻的宁静,章诗必须效法无家可归的流浪动物,避躲在图书馆后头的小草坪。
他的情况说有多委屈便有多委屈,偏生那票娘子军不懂得体谅他的苦处,当真以为他乐意被女性同胞骚扰似的。
“无端端地,还派给我一件没头没尾的事情,简直跟瞎子摸象没两栋。”
他最憎恶置身一无所知的处境。
凌某人蓄意保留相关资讯,说穿了全因吃下石卉妍社长的符灰,如今蛊术发作了,那票娘子军看不惯他博得校园佳丽的青睐,当下决定同气连枝,挑个难缠的老女人挫挫他的锐气。
没关系,章诗期许自己往理性思考的角度钻研过去。跳火圈、吞长剑的难题或许击得倒他,然而女人──女人!
他最驾轻就熟的案子,接下来实在缺乏成就感。
“异性喜爱我,又不是我的错。”伤脑筋!
看了一下腕表,四点五十分,时间差不多了。章诗撑起慵懒而不见一丝赘肉的躯体,踏着闲散的步伐离开绿草坪,循着小路踅向“柏林围墙”的边门,走向图书馆后方的教职员停车场。
他总是这样的,除非火烧屁股,或者好康、好玩的乐子当头而来,否则拒绝以跑、跳,抑或是同等级的大动作来耗费体力。
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他才踩入停车场,左前方的科学大楼侧门轻轻推开。
一抹黑衣白裙的修女式身影走出来,直直走向停放着嘉年华小房车的车位。
她丰厚润泽的秀发包成一个脑后髻,鼻梁上架着粗黑框的老式眼镜,女高中生式的长袖白衬衫,钮扣锁到喉头那颗,浅肤色裤袜藏进直膝修女裙的下摆内。她身上唯一暴露出来的肌肤,除了眼镜框之外的小部分面容,惟剩两只白嫩的柔荑。
天!这女人倒退潮流五十年的装扮,让人误以为回到民国初年。
“席老师!”他从老姑婆背后威喝。
“喝!什么事?”凤英忙不迭转身,却因为动作太突然,左脚踝和右脚趾打结。
“啊……阿!”“当心!”章诗赶忙上前一步。
凤英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猛地察觉自己的脸孔迅速与水泥地拉近距离。
天!糗到了。她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于校园内出糗。她,出了名的恒稳如泰山。
凤英掩着脸任凭自己颓倒下去。
“唔……”闷哼声由背后的偷袭者发出来。
咦?怎么跌跤了却不会痛?她放开手,发觉自己斜靠在对方的怀中,两人似倾斜的平行线僵凝在半空中,偷袭者死命支撑住两人体重。
“啊,对──对不起。”凤英又急急忙忙直起身。再糗一次!堂堂讲师居然在学校内和男性怀搂拥抱。
“我的妈!”对方忽然推开她,倒退三大步,右踝腾空开始猛甩。
我踩到他了吗?她忖疑着。看样子好像是。
夕阳金色的射光将来人映照成剪影,她下意识地伸手盖覆在眉毛下方,遮住刺目的光束,虽然没法子很清楚地识别出眼前人的身分,但从他几句咿咿呀呀的清朗男中音判断,可能是她的某位学生。
章诗甩足的方式自有他独特的一面。正常人被踢中痛脚,通常会唉唉地抱腿在原地蹦蹦跳,或是脚软地蹲下来,叽哩咕噜叫骂。但他不是。
他提高脚踝拚命往后蹬,彷佛马儿踢动后腿,或者家中的狗呀猫呀之类的动物,先咕嚷一声召告天下,然后蜷缩起痛处,嘶出细细的喘气声。
“抱歉,这位同学──”她习惯边走边思索相关的课堂教材,以达到充分利用时间的效率。走步不看路是正常的情况。
“别!别、别!”章诗的危机意识高扬至极限。“你不必靠太近,这段距离足够了。”难怪凌某人甘愿把这位“美女”托付给他,原来本事情若搞出个闪失是会出人命的!
他肯定目前的局势委实太险恶了。
凤英顶高粗黑框的姑婆牌眼镜,暗自猜疑这位同学戒慎回避的肢体语言算什么意思?她又不是存心蓄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