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玩,这两人明明差不多年岁,但站在一处时总感觉差着辈份。
情况向好,病假提前结束,但只有阮筝汀自己知道,这种程度的疗愈治标不治本,而辅助药物对他的作用,大概只是利于睡眠质量提升。
对外通讯被斩断,联名信不知所踪,曹靳神龙见首不见尾,报告交上去就没了下文。
阮筝汀就着衣柜门内侧的镜子,将重新分配的精神力阻隔介质戴在工牌上。
职用终端亮起,他点开一看——请收到短讯的人员,于今天上午十点到1号楼202会议室集合。
他扣好工作服扣子,面无表情地想着:我讨厌群发消息。
从2635年开始,各个基建星每季度都会派遣医疗队支援结对防星。
这其中有句知之甚广的玩笑话:医疗支援只是个幌子,主要目的是补充战时向导力量,队里的向导若是不想被留在前线,可以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
可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小错埋下去,会不会在后来酿成致死大祸。
于是向导们心照不宣,默认医疗队成员是前线军队预备役,有事没事就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阮筝汀还没熟悉这套自己开解自己的流程,就被冯莱领着登舰起航,稀里糊涂到了次防星之一的塞肯星区。
舱门打开,医疗队鱼贯而出,他站在铺面而来的炽热气浪中,艰难把自己贫瘠的急救知识以及没捂热的哨向常识扒拉过一遍,没想明白,一个次级能堪何用。
——答案是观测员,嵇谨禾的观测员。
疗愈中心是防星基地核心场所之一,位于基地中核区外围,专供领域治疗,支援队的向导大多会被安排进这里。
改地处在宿舍区与医疗部之间,顺着山势而建,背靠崖壁,地下两层,地上四层。露出部分呈扇形,远看好似粼粼静泊。
嵇瑾禾负责的休聆室位于第五层,这层有廊道与医疗部直接相连,常常会接到外勤途中因伤返回的哨向们。
正统休聆室一般分两个区域,中间由单向玻璃隔断,一侧供诊疗使用,一侧供观测员监测记录。
但防星向导数量不足,大部分休聆室都被砍去了后者。
嵇瑾禾的5017号休聆室是个例外。
阮筝汀白日里监测数据,交班后陪嵇瑾禾复盘病情。
他从未接触过病案和诊疗日志的录入工作,所幸嵇瑾禾的叙述格外详实,有时出于照顾新人,甚至会停下来细致地同他解释专业术语,或耐心举出相关案例。
这令阮筝汀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嵇瑾禾在悉心教导他。
倘若该假设成立,那么无论对方是出于某种私心还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这都是一个不妙的征兆。
他惶惶不安了两周有余,终于在10月12日这天晌午,窥见了一鳞半爪。
阮筝汀扫了一眼面前人的铭牌——埃文,男性哨兵——语气迟疑:“嵇疗今早接到紧急任务外出了,我只是个观测员,你们可以找找其他疗愈师。”
他边说边迈步绕过哨兵,与之擦肩的瞬间,四周精神力浓度骤然攀高,走廊扭曲的光线中,有兽类自空间波动处一跃而下,悍然落至他面前。
阮筝汀心下一骇,下意识屏息后撤,猝不及防撞上了哨兵的胸膛,作战服触感冰凉,浸着股血味。
埃文扶着他手肘,在向导惊颤的呼吸声中,如无其事,推过去一份电子病历。
患者姓名那栏上写着“喻沛”两个字。
阮筝汀眼皮一跳,反应颇大地甩开了那人的手。
一人一精神体封死了前后路,他只能侧身后退,直至紧绷的肩背撞上廊墙。
“这是我们副队,”埃文一板一眼说着,“患有精神接驳功能障碍……”
阮筝汀竭力平复着呼吸,莫名之余,不得不出言打断哨兵的病史概述,再次强调自己根本无法担任这项工作。
“我只是个观测员,虽然一般情况下,观测员是疗愈师的必经之路,但是——”他抬头,看见有血珠从哨兵鬓角淌下来,一时哑然。
“但是什么?”埃文抬手,顺着眼眉往外抹了一把。
阮筝汀深吸过一口气,语气缓下来,企图同关心则乱的年轻哨兵讲道理:“但我是次级。您知道什么是次级吗?就是那种……可以在不进修任何专业课的情况下,从特殊人类学院顺利毕业的精神力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