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乱哄哄的、麋艳的、却也冷清的热闹里,喻沛没等来下文,不由轻声问:“我以前什么?”
那人右手慢慢从左小臂间滑下来,虚虚勾过手指,络丝呈现,映着五彩缤纷的灯光,绕过哨兵外套拉链拉头及其肩颈。
向导睡着了。
迦洱弥纳
阮筝汀没再见到那只失落体。
以安被生意绊在外地,听闻两小辈平白遭受无妄之灾,遂发挥财大气粗的老板本性,给他俩各自发了个大红包压惊。
喻沛乖巧又嘴甜地收下,临走前全换成了酒水放回旅店。
包装花红柳绿,码得整整齐齐,就大咧咧摆在门厅的位置,和着原本的装潢一看,属实是有碍观瞻。
“还没付钱。”阮筝汀看着红包无所适从,这数额抵过房费都绰绰有余。
“不用付钱,”喻沛神色很淡,指指自己,“平崎港事件受害人在这里享有终身会员制,全额免费那种。”
阮筝汀有些惊异:“他是……当年那名哨兵?”
喻沛点头。
阮筝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近几天这人像是把他多年的茧房粗暴凿开了,哐哐往里丢东西。
两人离开平崎后,又在宇宙里流浪过47个标准时,于当晚六点整抵达迦洱弥纳星。
大抵是在飞船上睡够了,阮筝汀现下有些亢奋,一出星港就自发充当了导游的角色,连总是绕着喻沛的络丝都没了踪迹。
“迦洱弥纳”在当地语里的意思是“人鱼的鳞片”。
此地景致也确如这类美丽生物的尾鳞一般,流光溢彩,粼粼生辉,极富冲击力。
“整颗星球只有1%的地方可供居住,其他地方是海洋、雨林和终年不化的冰川。”
“全星区分为24州,其实是24座岛屿。其中主岛与星球同名,周围的海水是玫瑰色的,夜晚会发光。不过那里属于圣地,据说住着人鱼,非神职人员不得入内,真假不知。”
“这里气候温暖湿润,夏秋不分明,故而当地人一年只分春冬两季。其中春季长达九个月,所以这儿还有个别名,叫玖春。”
“这里运河交错,水质清澈……”
“这里盛产花卉,品类多达……”
“还有还有,这里所有的房子外墙都是彩色的。从高空俯瞰时,就像各种各样的糖果盒……”
“你知道吗?有人戏言说,在迦洱弥纳碰见的每十个人里,有四位是农场主,四位是艺术家,剩下的不是诗人就是航海员……”
“我们要住的地方在塔沃楹镇,那里……”
箱轮咯哒咯哒碾过行道,两侧都是开阔的原野,水草鲜美,远处牛羊成群,风车匀转,再远些是绵延山脉和堆聚的云朵,仔细听,还能隐约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动静。
阮筝汀一路都在絮絮说着什么。
这里连风都是悠闲的,天很蓝,草很绿,向导鲜活如斯,每个字音都像是跳珠弹落于草毯,再嘀嘀哒哒,略显莽撞地撞停在哨兵脚边。
喻沛慢步缀着阮筝汀身后,心道对方真的很喜欢这里,但是——
距两人出港已过半小时,极目处霞脚都开始晕色了,哨兵不得不伸手拉住滔滔不绝的向导,微笑提醒道:“这位房东先生,冒昧打扰一下,我们11路回家吗?”
“不是,”房东先生脸颊红扑扑的,扬手一指前方驿站,声调都在上扬,像振飞的翅,“坐那个!”
说着他把行李箱往喻沛脚边一推,在后者尚显疑惑的嗯声里,哒哒哒哒跑过去,过了十几分钟,又哒哒哒哒返回来。
步伐频率和踏地力度都变了,喻沛坐在行李箱上,稍一抬头,眸光微微一动。
天广地阔,云霞生蕤,阮筝汀正骑着青马朝他走来。
马匹高大漂亮,鬃毛被打理成细辫,腹腔的位置有一小块地方被裁开,露出小截金属肋骨和齿轮群。
这是匹仿真机械马。
“迦洱弥纳的第一大交通工具。”阮筝汀收过缰绳,驭马在他面前停下,俯身拍拍它脖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随便租了匹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