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贞贞手指有些微微颤抖的握着那个虽然早已经凉了却依旧散发着香气的油纸包,眼睛里忍不住又涌上来了泪水,却又怕被寇娘子看见,慌忙低下头使劲点了点头,强忍着哽咽,努力笑着“嗯”了一声。寇娘子不疑有他,只是视线落在卫贞贞手里的精致手帕上,最后又好心的嘱咐了一句道:“贞贞,你这个手帕怕是不便宜,留在身边的话一定要收好,其实我倒是觉得,这种东西贵重娇气又不好打理,还不如拿去当铺兑了,换些银钱在身边反而更妥帖。”卫贞贞有些讶异的看向凌楚思塞给她的这块手帕,听说能换银子,顿时眼睛一亮,使劲点点头,忙不迭的道:“谢寇娘子提醒,我这就去找个押店把手帕典当了。”寇娘子继续走街串巷的挑着担子卖杂货,卫贞贞目送寇娘子走远,小心翼翼的把那块手帕折好塞进破布衣襟里收好,这才打开手里的油纸包,刚要咬一口手里冷掉的烧麦,却突然手上一软,根本拿不住东西,那个烧麦就这么滚落在了地上,干净的面皮上瞬间满是灰尘脏土。身边蓦地传来一阵娇笑声中,一个衣袂飘飞的白衣女子落在了卫贞贞的面前,以手掩唇,那双水意妖媚的眼眸,打量了卫贞贞半晌,挑剔中又带着几分满意。“倒不愧是花间派护派尊者看上的人。”那行事带着几分邪气的白衣女子伸出一根纤细莹润的手指,轻轻的勾起了卫贞贞的下颌,娇声轻笑道。湖真险恶凌楚思从这条小巷绕出去之后,直接就在扬州城南北向的大街上找到了一家挂着锦旆酒帘的客栈,进去之后,仍旧是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忽略掉了客栈大堂里面其他客人的目光,甚至没和掌柜的多说一句话,便直接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迫得客栈小二跟在她后面追过来,到了二楼的客房外面,没有旁人之后,凌楚思才开口要了一间上房。客栈小二手里拿着凌楚思给的银子,一头雾水、脸上还有几分茫然的下去了。趁着午后阳光正好,小憩了片刻之后,为了不惹人注目,凌楚思仍旧是直接从客房的窗户那里跳出去,打算再在此时的扬州城里四处转转。湖心亭茶楼门前,孤山北面的九曲桥上,石之轩白衣玉冠,翩翩风雅,俊美无俦的脸上隐含几分淡淡的忧郁之色。不久前才见过卫贞贞的美貌女子一身白衣纯洁,却身段妖娆、面含媚色,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诱人的邪气。“妧妧见过邪王。”白衣女子掩唇轻笑,旋即施了一礼。石之轩淡淡的扫过来一眼,看着闻妧妧的动作举止,略微打量之后,微微蹙眉道:“你是闻采婷的徒弟?”“正是,邪王好眼力。”闻妧妧一声娇笑,应了下来。石之轩神色淡泊忧郁,那双眼睛就宛若点漆,深邃而生动,片刻之后,石之轩淡淡说道:“之前,便是你传信于我?”“正是妧妧。”闻妧妧娇声笑道,“前几日妧妧得知,邪王正在找寻一外表若六七岁幼女、腰间佩戴一支笛子之人,刚巧,妧妧适才还碰见过那位前辈。”石之轩俊逸非凡的脸上,不见丝毫动容,只是眸色转暗,却仍旧淡声问道:“那女子现在哪里?”闻妧妧轻轻一笑,伸出秀手,朝着扬州城的方向一指,柔声说道:“正在扬州城中,靠近南城门的膳食档口外面,那家名为‘迎客来’的客栈里。”石之轩似笑非笑的看了闻妧妧一眼,那眼神冷淡而剔透,锐利如同实质,仿佛将她心中所有的算计尽数看破一般。刚刚还笑意柔美风情万种的闻妧妧只觉一股凉气袭上心头,竟是浑身一颤。石之轩转身径自离去。一池荷叶接天如碧,池中水波粼粼。荷叶清芬中,徒留闻妧妧一人待在九曲桥上,面色煞白,心跳如擂鼓。一直等到石之轩走远,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之后,闻妧妧才惊魂甫定的缓过来,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指尖都在泛着凉气。她感觉得到,石之轩刚刚看向自己的一眼,那一闪而过的,分明是毫不掩饰的杀气。闻妧妧轻轻舒了口气,仍没有从刚刚的骇然中恢复过来,不由得紧紧握住拳。自己身为阴癸派弟子,得知石之轩此前在五羊城中和花间派的护派尊者撕破脸内讧后,阴癸派中,“阴后”祝玉妍自然传下令来,有意促使石之轩和花间派那位已经叛门的护派尊者内斗,最好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际,阴癸派也好顺势诛杀石之轩,一统魔门!等到傍晚时分,凌楚思手里还拿着些从街面上的小摊贩手中随便买的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仍旧是溜溜达达、尽量不惊动他人的绕到客栈的后院,然而,就在她走到客栈后院的水井旁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感受到客栈正门大堂那边,有一人正在那边,周身都散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气息。——凌楚思微微侧过头来仔细想了想,总是感觉隐约间还有点熟悉呢……这种高手之间的感知,本来就是相互的。凌楚思手里还拿着风筝、柳条哨子等小玩意骤然停下脚步后,正一派悠然的在客栈大堂里、点了一壶茶却碰都不碰一下,只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守株待兔的石之轩也骤然间睁开了亮若点星的眼眸,寒意乍现。石之轩一身白衣文士打扮,气质高华如芝兰玉树,惹得客栈中的不少人都忍不住望过去多打量几眼,偏偏他气质出众,渊渟岳峙,却无人敢上前打扰。“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见凌楚思迟迟不曾过来,石之轩索性朗声说道,其声清越如击金石,兼之深厚内力夹杂期间,便是传到客栈后院,依然犹如响彻耳畔。凌楚思不慌不忙的从腰间取下猿骨笛,握在手里轻轻的转了一圈,这才转身,径直从客栈后院的小门走道穿过来,在客栈掌柜和小二有些愕然的目光下,姿态从容悠然的从后面钻了出来。“是你。”凌楚思看到石之轩后,旋即了然,为何刚刚感受到的气息会如此熟悉了。毕竟,她莫名其妙的来到百年前的隋朝之后,接触最多的人第一个便是季霄白,至于第二个,就是跟自己动过手的“邪王”石之轩了。尤其对方还是魔门花间派这一代的传人,石之轩因为凌楚思修习花间心法一事,只一面便将其记得深刻入骨,换成凌楚思,因为和人内功心法撞名字了就被人盯上了,她对石之轩的的记忆之深刻,也是亦然。看到凌楚思竟然真的就这么不躲不闪的直接出来了,石之轩的眼睛里甚至闪过了一丝赞赏的笑意,只不过,这点含着轻视之意的欣赏,同样完全抹不去他对凌楚思的杀心就是了。“你倒是洒脱坦然。”石之轩轻轻一叹道,姿态从容优雅的站起身来。凌楚思莞尔一笑道:“好说。阁下远道而来,仍旧风姿绰约,也是不遑多让啊!”听得凌楚思的调侃,石之轩反而是哈哈一笑,随即淡淡道:“报上名来!本座手下不杀无名之辈。”凌楚思微微一哂,“说得好像你能杀得了我似的!”旋即,不等石之轩再次开口,凌楚思已经冷不防的飞快说道:“上次五羊城的茶楼之中,你我二人初次相逢,在下迫不得已便替邪王赔了店家破坏桌椅板凳的银两。却是不知这次,时间尚早,邪王是否愿意先把银钱赔给店家,要不然,等会儿邪王走了,岂不是又只剩下此地的店家欲哭无泪?”察觉到石之轩和凌楚思之前气场不对,兼之凌楚思的言谈举止实在是和六七岁小女孩相差甚远,在场的客人都缩到了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至于客栈掌柜的,则是正趴在柜台后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两人,突然间听闻凌楚思竟然把话题扯到了自己的头上,本就有些战战兢兢的掌柜顿时一呆,吓得几乎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