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哗啦啦”往下落的砖石瓦砾,房子里顿时也满是灰尘,刚刚有心挡在了屋门一侧,却万万没有想到周老叹竟然会直接撞开房顶匆忙离开的凌楚思也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直接后退几步让开了这个屋子,足下轻盈的施展了一招“扶摇直上”微微一跃,站在树梢上,看着周老叹抱着金环真匆忙逃离的背影,不觉抿了抿嘴唇。——这两个人可以留待下次再收拾,然而,她此时更加放心不下的,还是之前遭遇了石之轩后便受了重伤的季霄白……因为房顶被“掀”,发出的一阵连绵不绝的砖石瓦砾声响,旁边几个平民百姓的住户都匆匆忙忙掌了灯,批了件外衣便闻声跑了出来,凌楚思面色暗沉,径自转身,不过几步,纤细优美的身影已经直接融入了漆黑深邃的无边夜色之中,徒留几个百姓在这里对着一处房顶塌了的危房目瞪口呆、指指点点。得知了季霄白受伤的消息后,便匆忙离开那里的凌楚思寂寂无声的行走在苍茫长夜之中。她已经打定了注意去见受伤的季霄白,然而,凌楚思虽然去过几次季霄白在各座城市里面的隐秘别院,但是,对于现在的季霄白会选在栖身在何处养伤,凌楚思却是全无头绪。凌楚思忍不住的微微扶额,步伐也随之微微一滞,思来想去,想起季霄白此前在南方的时候,似乎比在北方更为自在随意一些,凌楚思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念头,补天阁的势力,想来应该是在南方居多,或者说,至少也更加可信一些。念及此处,凌楚思径直转身,前往永嘉郡的码头,也就是还在这里修整、承运私盐的宋阀几艘大船所在之地。夜色已深,月过中天。夏日的晚风依稀还带着清沁的凉意。宋师道本来早已经睡下了,骤然被深夜来访的凌楚思惊醒后,一时之间,丝毫不见被人从睡梦中惊扰的怒色不说,英俊的面孔上甚至还隐约流露出了几分意想不到的惊喜之色。“凌姑娘?”宋师道匆匆忙忙换好了衣衫从房间里出来,依旧是书生儒衫,一身属于世家公子、说不尽风流和从容的神采飞扬、风度翩翩。凌楚思站在外面,看见他眉眼含笑的举步迎了上来,只是微微颔首,开口却是道:“‘地剑’宋智宋大侠可在?”宋师道微微一怔,宋智当初对凌楚思的态度微妙,虽然不至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没个好脸色,但是,那种毫不掩饰的紧身和戒备,大家却也都看在眼里。宋师道原本心里还有些郁闷,叔叔这番有意为之的举动,会让凌楚思看在眼里,进而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就如同她下船后,果真毫不犹豫的离开,再不回头一样……微微迟疑了一瞬之后,虽然心中狐疑,但是,不忍佳人失落的宋师道还是微微颔首,轻声安抚了凌楚思一句道:“我这就派人去请叔叔出来,你别急……”顿了顿,宋师道请凌楚思过去坐下喝茶的时候,又状甚不轻易的问了一句道:“凌姑娘,你找我叔叔,可是有何要事?”凌楚思轻轻的点了点头,倒是并不隐瞒,直接轻声开口道:“其实找你应该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令叔做个见证。”发现凌楚思并未是冲着宋智而来,宋师道的眼神几乎是瞬间便亮了起来,“凌姑娘所为何事?”不等宋智过来,他便已经放柔语气,细心的问道。凌楚思却没有再回答了,而是低头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浅浅的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宋师道见状也不催促她,只是柔声安抚了两句。很快,骤然听闻当初在他的注视下,当真什么都没干就险些把自己侄子的魂儿给吸引走的凌楚思居然再次出现了,莫说是立即眉头紧锁的宋智,就连“银龙”宋鲁闻言,都一股脑的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紧随其后的跟着进了待客的地方。“凌姑娘,深夜来访,有何要事?”两鬓添霜的宋智神采飞扬,面上绝无丝毫衰老之态,反而平填了几分高门大阀的严谨气质。凌楚思却是直接站起身来,手中握着笛子柔声细语的轻笑道:“十年前五羊城,阁下可还记得客栈门前岭南宋阀许下的一诺?”宋师道闻言还有些茫然,宋鲁也有些不解其意,宋智却是霍然间睁大了眼睛,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凌楚思。当初宋师道被神秘高人就下,宋智的许诺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过,岭南地带从来自成一路,五羊城更是宋阀麾下的势力,所以,当初的那个诺言,也只是局限于五羊城内,并未来在中原武林中传播开来。电光火石之间,宋智更是想到了当初自己话音未落,便有个年约六七岁、手里拿着根笛子的小姑娘问过自己,以后要怎么证明此事。宋智难掩震惊的看向凌楚思手中和当年并不一样的白色笛子,凌楚思却是微微一笑,一招“春泥护花”和“毫针”,满含勃勃生机的混元气劲以极其柔和的方式笼在了宋智身上。凌楚思柔声道:“点穴截脉的套路乃是对敌的功夫,不知这两招手法,可否取信于宋大侠?”宋智深深的看了凌楚思一眼,旋即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他都说不上自己该后悔之前出手阻拦宋师道去跟人家献殷勤,还是纠结于凌楚思究竟年龄几何,她到底是当初的那位前辈高人,亦或是当年那位高人带在身边的徒弟……宋智言之凿凿,掷地有声道:“凌姑娘有何要求,尽管开口便是,当年出手相助之情,我宋阀时刻铭记入心,自当竭力报答!”凌楚思闻言不觉莞尔,微微颔首示意后,方才轻声说道:“如此,便先谢过宋大侠了。”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之后,凌楚思继续说道:“岭南宋阀在南方的势力非同一般,在下今日冒昧来访,便是想要请宋阀帮我找到一个人此时的栖身之所。”宋智闻言,发现凌楚思并未狮子大开口后,也不觉得松了口气,态度颇有几分热络的忙问道:“凌姑娘要找的,是何人?”虽然“竭力报答”这话是他当年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去的,但是,若是凌楚思真要提出什么不好说的要求,事情就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如今,只是凭借宋阀的势力帮她找人的话,倒是真的好还掉这个人情了。凌楚思微微垂眸,一字一顿,言语尤为清晰的说道:“魔门补天阁阁主,季霄白!”正反派全是我仇家宋师道闻言顿时怔住,听凌楚思说想要请宋阀帮她找人的时候,他本以为,是要找一个失散之人,却万万没有料到,凌楚思要找的,竟然会是魔门中人,而且,还是魔门两派六道其中一位权柄在握的主事人!宋鲁的眼睛里飞过的闪过一丝惊诧的神色,之前慈航静斋的消息就是直接递到了他的手里,如今,骤然听闻凌楚思竟然是要让宋阀帮她找一个魔门高手,不觉心中有些思绪翩迁……“地剑”宋智则是三人中反应最为平淡内敛的一个,虽然他的面上也微微流露出一丝愕然之色,不过,却稍纵即逝。“魔门补天阁的阁主……”宋智略微沉吟了片刻。二十年前,岭南宋阀的新一任阀主“天刀”宋缺行走江湖,在明月夜的船上与出身慈航静斋,刚刚下山行走的梵清惠初遇,随后便是两个年轻人把臂共游,畅谈天下时势、古今治乱兴衰。宋缺甚至还和梵清惠有过一段旧情,即便后来双方理念不合,就此别过,但是,宋缺在江湖上的立场,由于梵清惠的缘故,却是一直对慈航静斋多有偏向。再加上宋缺还曾经千里追杀魔门高手“天君”席应,在这种情况下,宋阀和魔门之间的关系,虽然称不上剑拔弩张,但是,却也绝对和友好扯不上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