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妺喜身上穿的服饰文绣已经很高档了,在我们虚宇城这样的小地方根本做不出来,头饰首饰也变得更加珠光宝翠。她散发给我们的新鲜玩意都是我们平日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这更说明她如今交游的层次已非我们可比。
她不知道怎么认识去孟的,两个人似乎很投缘,经常一起结伴出去玩。有一次他们郑重发布说:
“有一个很大的演武场,里面有无比葱茏的嘉木和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更让人感觉奇妙的,那里天生有很多沟沟壑壑,在那里操练起来真是有趣极了。”
培养“士”的庠序主要培养六艺,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练兵。说到底,天子培养这些弟子的目的,也是希望有朝一日国家需要时能够为国家所用。我们对兵士操练没有太多兴趣,但是去孟不同,他们男徒对于这些活动天生充满强烈的兴趣。
那时候学堂基本上没有什么课程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散着在玩耍等待。妺喜就来怂恿我一起去。
“距离不算很远,坐着马车现在出发,下午就可以赶回来了。”她说。
我还有点犹豫,我们那些久已憋闷的姊妹们早就压抑不住了,狂欢着簇拥着把我带上了车,我们一路欢天喜地说着笑着,坐着马车出游了。
虽然冬天的冷寂严酷已经封锁了一些树木把它们变得干枯料峭,但是在我们欢腾的眼里排列在马车车辙两边的一丛丛黄褐色枯草也饶有趣味。
三年来我们从来没有过这样集结出游的快乐日子,我们在马车的上下颠簸中享受着生命的自由绽放,在彼此无间的灿烂笑容中感受到同窗友情的空前强悍。
路程并不像妺喜说的那么近,似乎走了更远的路。但是那里的美景去孟可是一点都没有夸张。这里竟然有很多在冬日里依旧叶子苍翠的树木,远望蓬绿旺盛,简直不像是冬天。那些沟沟壑壑似乎很庞大,一眼望不到边。
同窗们一下马车都被无边的景象带来的欣喜惊呆了!狂呼着奔了出去。
我也在她们中间奔跑,跑到林子里,上面还有很多冰冻的没有采摘下来的红果,用布帛手绢擦洗一下可以吃的,酸酸甜甜的很有滋味。她们可比我玩得好,追逐里面随处可见的野兔和小鸟。采集大把的冬天也会绽放的紫色花朵变成花环戴在我们的头上。
我们玩了一会儿天色就有些昏暗了。大家商议一下先回去,等有机会再重新过来玩,或者等到春天,这里的美景会更加可人。等我们聚集马车准备回家的时候,意外出现了:不知从哪里突然飞出几队人马,把我们团团围住了。
我们被严密关押起来,一个挨一个被带出去审问,然后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监室里。虽然我们百般解释也无济于事,每个人都要交代自己的身份、年龄,家庭背景接受审查,否则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带来杀身之祸。
我们这才知道:我们前来游玩的地方,竟然是夏宇国挨近京畿这边的一处演兵场,我们完全可以被当作刺探军情的细作受到严厉的处置。
我们都吓坏了,只得小心翼翼为自己辩白。有一点让我们比较放心,就是那个将领模样的人声称:“只要能够证明我们确实不是刺探军情的人,他们会在审查完毕释放我们,不会让我们受到伤害。”
我们分批次被带到不同的地方审查。很快我们几个呆在一起的被带到一个密闭的看不见窗子的屋子里。
“一个一个说,”有个威严的声音说道。
他们几个先说了,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那个人招呼手下人说:“你们去核查。”然后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防风氏莫离。”
“是什么人?”
“虚宇城女子庠序的。”
“你的家中有什么人?”
“父母亲大人,两位兄长,两位嫂嫂。”
“他们的年龄。”
我一五一十说了。
那个将领好像在思索什么,然后他突然严厉地说:“你竟然敢撒谎!”
“我没有!”我大声辩驳道,“我没有撒谎。”
“明明在撒谎,还想欺骗我们吗?”
“我真的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把她拘押起来,关进监狱里!”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大声呼喊着。我想外面的同窗都能听见我在哭喊。
“那么我问你,你刚才说你母亲大人是丁丑年生人,你大兄却是癸未年,两个人年岁只差八岁。难道你母亲大人七八岁就能生子?你不是在说谎吗?”
我想了一想,我确实没有记错,是这样的日子。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从我记事的日子起,我们一家就和和睦睦是这样的情况,大兄,二兄就是我最亲的两位兄长。而母亲对于两位兄长的疼爱绝无一点异样。怎么会这样?我母亲确实不可能生出我大兄这样的儿子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自己也被搞迷糊了。
“你蓄意隐瞒,有所欺骗,我们无法相信你。这样,先把她单独关押起来。等明天天明,再派人到虚宇城验证。”
我就这样被单独关押起来。但是我没有感觉到可怕。我的心里被一系列疑惑纠缠着。
我的母亲并不是大兄的生身母亲,大兄是谁的孩子?难道是那个采薇的?采薇是母亲的姐姐,她怎么会生我大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面一定有很多事情父亲瞒着我。
上次在伯父那里我其实已经隐约知道一些了。我感到迷糊极了,困意毫不顾忌潮水一样袭击过来,我躺下来,闭着眼睛,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那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会平静的日子,在梦里我翻来覆去,脑子里出现各种各样的东西。大兄,嫂子,采薇,采蘋,一会儿是我们的郊游、马车飞奔,一会儿是飞驰过来的士兵,黑暗的屋子。我感到好疲惫,好困倦,沉入到一种深不见底的黑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