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花拿在手里转来转去,轻声道:“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每逢大部队出任务,学校都会给每个人系上红丝带。”她柔柔的看住他,“不是封建迷信,是美好的愿望。所以我才不戴。”
他听出了些许心酸来,倒也没说什么,只将她抱进怀里。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突然生出了这样的勇气来,从之只是微微挣了一下,就听叶庭让轻轻的说:“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怕。”然后她就不动了,静静的伏在他怀里。
那花房里明明阵阵花香拂过,他却犹自觉得还是怀中这一方幽香迷人,他闭着眼睛,只觉得那感觉难以言明,却不像小时候的糖果,长大后的玩具,只是一种心安,他情不自禁的将她抱的紧了些。他说的都是实话,那日站在畲山之颠,遥看那红尘十丈,他心里想的就是,觅一得意人,困则一起眠。俗气是俗气了些,不过那有什么,反正他十分乐意听到这句话的人是她。
他只稍稍的迟疑了片刻,仍是偏过头去,在她耳鬓处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第12章【十一】
叶庭让回到颍川后,几经来回,才叫那日本使团再一次无功而返。方定奇道:“叫他们这样生气,怕是会遭到打击报复吧。”
叶庭让却道:“他们尚无实力造成正面冲突,不过是借着安阳的手挑起战乱罢了。左右跟安阳要分出个高下的,也就不必怕这一仗还是两仗了。”方定奇只好点头称“是”。
从之自从燕平回来,倒陷入了一种极大的困惑。还不能表现出来,一日日只得埋在心里。
她的秘密电台,在跟她失联了月余之后,终于发出了第一封密电。她当然先要审视发报习惯和措辞,以免是伪造之作。确认完细节,才没由来的一阵恍惚。
那密电里头说,收到另一方密探的电报,言明叶庭让已经签署意向书,同时也得到了消息,她已经就任特情办公室要员,嘱她尝试获取叶庭让信任。
其实她早知道,言疏衡欲染指颍川多年,势必不止有她一个内线在。可是这样的正面迎击,她仍是觉得慌乱。
她从未想过要欺他瞒他,她同言疏衡之间有个两年之约,若是她两年时间都完不成任务,便准许她返回颍川。所以她即使到了特训班,也想尽了办法,能避则避。
可是华悦饭店,在她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就那样相遇,是上天的意思吗?她一下子变得软弱起来,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会害怕。
她没有父母,只有姐姐,可是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她不知道姐姐对这些事情做何感想,只知道姐姐身陷囹吾,唯有她才可以救。
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楼下隐隐约约的传来喧哗的欢声笑语,今日是每月两次的会客时间,特情室里有家室的同事们,都在院子里接到了父母,或妻儿,一一团聚,她只瞧了一眼,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她犹记得,在特训班里也有这样的大日子,那一天大家都会很欢喜,唯独她坐在廊上,没有事情可以做。肖雍还问过她,怎么同他一样,变成了个孤家寡人。她只是笑起来,说:“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你哥哥每个月都给学校寄好几箱美国来的牛肉罐头,学院里人都沾你的光,还不知足?”肖雍也就傻笑一下,坐下来陪她聊些别的。
她抱膝坐在沙发上,只是出神,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许是为了应景,许多树上都挂上了彩色的小旗,在风中飘荡。她想起来在安阳的时候,姐姐给她在华芳路的房子里做毕业庆祝,花园里也是这样,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小玩意儿,五彩缤纷的,满满匝匝的。那热闹让人愉悦,可是此刻,却只叫人透不过气。
她赤脚走下沙发,去拉床头柜的抽屉,将那张叠的好好的画给拿出来,铺在床上。又从自己的手袋里,将那张特别派司放在上头。
她一直记得,那幅画没有来得及裱,所以才能这样叠好放着,她下意识的用指尖拂过那两个字“可期”。她那会儿的笔法并不稚嫩,但总觉得,同现在的感觉,竟是完全不同。
许是那时候年少轻狂,总觉得世界尽在脚下,任由驰骋,颇得一种豪迈吧。那红色的特别派司也在手边,里面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她的名字,他的私章。
记忆也跟这些一样清晰,她记起他在特训班的大会堂里,他给她授勋的时候,竟那样问她,“记不记得我?”他声音很低,所以她假装没听见。他当时在心里会想什么?会不会觉得尴尬?自己竟像个登徒子?
他在一片掌声雷动中站在她对面,背着光,看不清脸。她行了一个礼,说:“谢谢长官。”她当时只想把他当作长官,因为她与他,明明是不相干的人,是不会有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