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管亥挠了挠头,答道:“然后就招兵买马,夺取天下。”
“招兵买马,夺取天下?”马跃冷然一笑,说道,“说的容易!招兵买马需大量金钱,钱从何来?大军调动需粮草先行,粮草又从何而来?”
管亥道:“当然是去抢。”
马跃道:“颖川百姓累遭饥荒,户无存粮,到哪去抢?”
管亥道:“颖川没有,就到汝南、到陈留,可以去别的州郡抢嘛。”
“抢完了之后呢?”
“就打。”
“打完了之后呢?”
“再抢。”
马跃听得眉头直皱,抢完就打,打完再抢,这就是管亥的逻辑,马跃相信认可这种逻辑的流寇定然不在少数。要照管亥这莽汉的做法,就算八百流寇能够最终夺取天下,到时候只怕整个华夏也已经灭种了。
一边的郭图干咳一声,说道:“管头领,要想夺取天下,靠抢劫是断无可能的,关键还是要靠治理地方、赢取民心,民富则国强,国强则兵盛,兵盛则天下唾手可得也。”
管亥一拍脑门,恍然道:“对对,还是郭先生有学问,得靠治理地方。伯齐,咱们打下了地盘,再好好治理一番,金钱、粮草什么的,不就都有了?到时候有钱有粮,就能夺取天下了,嘿嘿。”
马跃道:“让谁来治理,你吗?”
管亥道:“呃~~咱老管只会打打杀杀,治理地方可不行。”
“然则,让谁来治理?”
“对呀。”管亥转头望着郭图,问道,“让谁来治理?”
郭图干咳一声,转开了脸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马跃心中冰冷,以流寇而席卷天下,古今未有,既便是明末闯王,亦是因为有了知识分子投效之后才开始气象一新,逐渐有了王者之师的风范。但现在是汉末,不是明末。明末时候,虽然礼教肆虐,朝廷却并未剥夺寒门子弟求学的权力,樵夫耕农子弟考取功名的,不在少数。在功名利禄的驱使之下,当时有学问的举人、秀才不知凡几,其中不乏对朝廷心怀怨恨者,闯王随便就能网罗到一大群。
但汉末时候,有学问有才能的士子却为数甚少,这些人大多出身世家、累世显贵,门弟之见根深蒂固,根本不可能屈尊投效流寇,仅有的少数寒门士子像郭嘉、徐庶之流,大多也是刚正不阿之辈,心怀天下、忠于汉室,又怎可能帮着流寇来治理地方?
在汉室正统名份没有寿终正寝之前,即便是枭雄如曹艹,也无法改变麾下名士如荀彧、荀攸等人忠于汉室的决心,刘备帝室之胄,也只能在曹丕篡汉之后才登上帝位。现在汉室虽已衰微,却并未崩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在目前的情势下,任何人都没有机会,张角的黄巾军没有机会,马跃的八百流寇同样没有机会。
管亥挠了挠头,郁闷道:“八百流寇打家劫舍行,治理地方还真不行,算了,我去跟那些家伙说,大头领不当这大督帅了,让他们另选别人吧。”
“回来!”
管亥转身欲走,却被马跃声声喝回,管亥回头惊疑地望着马跃,疑惑地问道:“怎么?”
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阴蛰的神色,沉声道:“我有说过不当这大督帅吗?”
管亥愕然道:“咱不是治理了不了地方吗?治理不了地方就得接着继续流窜,你又怎么留在颖川当他们的大督帅?”
马跃阴声道:“这是两回事,去,把使者都叫进来。”
管亥哦了一声,满脸困惑地出去了,郭图却结结实实地向马跃弯腰一揖,满脸谄媚地恭维道:“大头领英明,颖川黄巾虽不足以成事,却可以驱之以壮声势,如果让他们另选别人当了这大督帅,必然要不利于八百流寇。”
马跃一仰脖子,又灌下一杯滚烫的美酒,这话郭图算是说对了,马跃绝不会想着依靠颖川的黄巾军去倾覆大汉帝国,这些乌合之众唯一的用处也就是用来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人。当上这个大督帅半点好处没有,还得赔上许多富余的粮草,可如果让别人当了,却对八百流寇遗祸不小。
无论如何,八百流寇都曾是南阳黄巾军的一支,新推举出的大督帅必然拥有颖川地区的最高军政指挥权,八百流寇岂非也要听命于他?真要到了那时候,马跃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或者拍拍屁股走人、继续流窜转进,或者干脆与黄巾军彻底翻脸,可无论那一条路,都不是马跃想走的。
现在并非转进的最佳时机,因为整个中原腹地,再没有比颖川更适合八百流寇休养生息了,马跃的“精兵”计划正进行到节骨眼上,对骑兵的改良也才刚刚开始,他可不愿意宛城的悲剧在颖川再度上演。
与颖川黄巾军翻脸更非马跃所愿,如此一来,八百流寇就将同时面对汉军与黄巾军的打击,所面临的处境必将更为艰难。
所以,马跃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大督帅的头衔,将颖川黄巾名义上的最高指挥权牢牢地抓在手里。马跃并不指望这些乌合之众真能听从他的调谴与指挥,更不指望依靠这些乌合之众去逐鹿中原、谋取天下,他只是不愿意别人来胡乱指挥八百流寇,导致八百流寇最终败亡,仅此而已。
……
陈留郡,尉氏城外。
5000余汉军已在城外集结待命,飘扬的旌旗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都尉毛阶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地跨骑于马背上,向孔伷与潘勖一抱拳,朗声道:“两位大人且请回转,阶~~就此别过。”
孔伷捋了捋颔下柳须,欣然道:“本官预祝孝先(毛阶表字)旗开得胜,一举荡平颖川匪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