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彭勉敷似乎把手伸得太长了,在京师德胜门外拥有几处货栈,总的来说就是当坐商,在通州码头低价收购南边来的货物,用自家船只运到京城后再批发给京师商贾,从中谋利。
“看那邸店规模不小,里面堆的是什么?”
出了城,距离彭家货栈尚有一段距离,张鹤龄不由开口问道。
张延龄道:“我问过了,乃木材……京师的木材生意,彭勉敷垄断了大半,过去几年京师修造道观和佛寺,基本都是用的他家的木材。
“这种生意不是一般人能染指的,他跟承办内府建筑的负责人韦兴,来往密切,两边勾结很深。”
覃云道:“我听说,他们以次充好惯了……拿很多烂木头去修建佛寺,收取的却是上好料子的钱。”
“干那种缺德的事情,天理难容啊。”张鹤龄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在嘀咕,“以次充好?还能这样玩?”
显然这件事对张鹤龄最大的感触就是……赚钱的手段咱又学了一招。
要是我以后也承建什么道观、佛寺或者是宫殿,就拿坏的冒充好的,一本万利。
张鹤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问道:“老二,你觉得咱直接一把火把他的邸店给烧了,如何?”
张延龄摇摇头:“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做,我们只是给他们一点教训,不能乱来。
“今天彭家有一批木料顺着运河抵达积水潭岸边,我们的人可以冲上船去,把他们的木头解开,直接丢水里。”
“老二,为兄这就要说你了……木头掉水里,那是会浮起来的,还是烧了比较好,一劳永逸。”
张鹤龄开始表现他的渊博知识。
覃云道:“按照规矩来说,但凡修造皇室建筑的木料,绝对不能泡水,因为如此一来可能会导致木料变形、霉变和虫蛀,影响建筑的稳定性和寿命。咱们这一闹,这批木料很可能要原封不动退回。
“但木料、石料这些东西,本身价值并不高,高就高在运输上,这批货受损,绝对会让彭家血本无归。”
张鹤龄却扁扁嘴,不以为然道:“都说他们擅长以次充好,他们难道不会把木头捞起来继续用?”
张延龄笑道:“老哥,这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按照既定计划办事即可。覃百户,你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吗?”
“没问题。”
覃云正色道,“他们运木材的船本来就没多少人看守,咱在积水潭这么一闹,但凡是同行都会知道他们的木料泡过水,到时若他们敢继续用到皇室建筑的修造上,言官绝对会参劾。”
“那就上!”
张延龄招呼道,“诸位务必记得我的话,不留证据。办完事就撤,但凡有谁阻挡,见着就打,但一定不要闹出人命来,别下死手。”
“好咧。”
在场人等群情激昂,感觉跟上阵杀敌没什么区别。
……
……
积水潭乃大明运河运输的北方终点站,其码头广泛分布于德胜门内外,由水关隔成了两半,城内码头多为皇家所有,城外才是官民两用,乃京杭大运河到通州后,再通过北运河往京师运输的终点站,城外这一片聚集了京师最大的货栈集散地。
很多大宗物料,都是运送到积水潭,而有权有势的官商会直接在积水潭周边建立起货栈和邸店,从事的全都是货运、仓储和物流生意。
且这买卖一本万利,因为河道运输讲究的是关系和门路,只有达官显贵家的船只通过各路水关才不会被盘剥,也有很多外地客商挂靠在他们门下,或者是直接找他们的船只来运送和仓储货物。
彭勉敷正是看到这桩生意背后蕴藏的巨大利润,才会冒着千夫所指的风险染指其间。
到了积水潭其中一处码头旁,一群人气势汹汹往彭家货栈方向冲了过去。
覃云留在张延龄身边,给张延龄指了指。
“那边是保国公家的邸店,这个是英国公府的货栈,他两家如今在京营中地位隆宠,尤其是近些年保国公一脉,可说是深得当今陛下信任,除此之外还有外戚周家,他们的邸店在东边,不过做的都是些粮食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