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玉从暗夜中飞上星月楼,将晕厥的皇帝抱起,路过玉蓉面前的时候停了一会儿,“皇后让我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玉蓉笑了笑,轻声说,“让她帮我在青林宫的茅竹旁种几棵栀子吧。”皇帝和圣女连夜返京,齐瑞麟被留下来看守玉蓉。不几日,圣旨传来,免去玉蓉昭仪和宫内行走的封号。贬黜为守墓罪人奴,在祖陵和圣庙里做苦工赎罪,刑部的人用烙铁在他后颈处烙了一个奴字。八王之死自从那日中了毒以来,玉蓉的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癫狂,经常看着一处傻笑,记忆也渐渐出了问题。齐瑞麟每日也很无聊,不过就是看着一个半疯半傻的人洒扫庭院,同被关在祖陵的皇家罪人还有他的旧主——八王爷。每次都是这个傻子进去给人送水送饭,他为了避嫌被看守拦在门口。等看到那人端着原封不动的饭食出来,他额边的青筋不停的抽搐,“不是让你去送饭,你怎么给端出来了。”玉蓉的眼神有些呆滞,想了许久,他呐呐的回应,“八弟说了,他不想见你也不想看你写的东西,所以”他将饭盒直接推到齐瑞麟怀里,“以后别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了。”说完就踉踉跄跄的走了。齐瑞麟看着怀中的食盒,暗叹着,既然无法营救,说这些安慰的话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他不能去救,那个笨蛋哥哥还在皇帝身边办事……玉蓉在柴房烧火,这几日他没少挨打,至少记住了如何劈柴烧水做些简单饭食。锅里还剩下一个半馒头和小半碗酬神剩下的猪肉。热好了之后,他蹲在炉灶边,也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起来。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背后按到在地。他本来就虚弱劳累,根本挣动不得。身后那人身手利索的狠,将他的内衫一把掀开,将裤子推到脚踝处。随即感到下身一阵钻心的疼,紧接着就是身后人渐渐沉闷的嘶吼声……他很饿,伸着手还想去拿前面的馒头。只是疲累和疼痛似是海浪一般一波一波袭来。他实在承受不住了,在晕过去之前,恍惚听到后面的人说,“南宫道长说,你居然想杀无辜的人,所以让我来惩罚惩罚你……”无辜?呵呵呵,虽然他再也睁不开眼了,依旧觉得可笑。这辈子这世间他还没见过无辜的人。再次醒来,下身剧痛不止。他趴在稻草上,眼前爬过了忙忙碌碌的老鼠和蟑螂。本来应该好奇的,只是他现在忽然很想知道这些老鼠和蟑螂到底要匆忙去做什么。目光顺着它们而去,一个衣衫褴褛的囚犯口吐白沫死在他面前,并且面目狰狞死不瞑目。他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半晌,撇开那些下颌的浓密胡须,暗黄的肌肤,消瘦的双颊和额头中间的罪人二字。这不正是当年威风凛凛势夺皇位和他一样野心勃勃的八王爷吗。他看着对面瞪得要爆出的眼球,从微笑到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他忍着疼痛爬起来,指着地上的死人,碎碎念叨着,“喂,哥舒忆臣,你怎么变成这幅德行了?当年你不是说本宫文不成武不就,只有一个得宠的母妃而已吗?现在你我共处一室,你倒是起来说话啊。说说你当年骂我的那些话,我来跟你理论理论。起来啊……哎,顽皮,都多大了还要哥哥抱抱,等等啊哥哥受伤了,要慢慢过去,”他像狗一样慢慢挪爬过去,到了那具变得僵硬青紫的尸体边上,费尽力气的将那人的头抱到了怀里,还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轻轻的吟唱母妃曾经唱过的汉南小调。特别适合哄婴儿入睡。唱着唱着忽然觉得胃不舒服,像是昨晚吃的不适了,他把头扭向一边,哇的一声全都吐了个干净。牢房里顿时充斥着尸臭和呕吐物的酸臭味道。他恍如未闻,只是笑的很平静很祥和,像是怀里的不是死去的八王而是幼时需要轻哄入睡的八弟。最先发现罪人疯了的是早晨来换班的首领侍卫,然后迅速禀报了齐瑞麟。齐瑞麟草草的将上衣套上,还没来得及系上颈间的盘扣。就看到内牢里诡异的景象。罪奴抱着八王的尸体,坐着傻笑着嘴边留着口水,絮絮叨叨的跟那具尸体说着什么。齐瑞麟定定的看着这个人,眼神深邃,许久他让人用皇陵的枭鸟给皇帝的暗卫传递消息。晌午还没过就看到燕山玉一袭紫色蟒袍玉带打马而来。她骑在马上也不进内牢查看。只是拿着皇帝的令牌,冷漠的说,“陛下口谕,本君速速带罪奴回京受审,收押宗人府内牢。八王尸体就地火化,齐瑞麟操办。办完后火速回宫,陛下有其他安排。”齐瑞麟眼中似有怒火,毕竟八王也算是他的好兄弟。就地火化居然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燕山玉看他不回话,嘴角不经意调笑起来,脸上的疤痕也有些扭曲,“本君劝你好送八王,陛下也是用心良苦,至少还能葬在这祖宗园子里不是。这之后你就要改头换面了,多想想你的母妃和……太学士大人的安康吧。”齐瑞麟低头不语,随即一挥手,有两个侍卫就将罪奴从内牢中拖出来送到马前,燕山君一手捞起那人腰带不见如何用力就将人轻巧横放在身前的马背上。随即对着齐瑞麟邪佞一笑,就挥着鞭子打马离去。看着前方烟尘滚滚,正午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齐瑞麟对着侍卫说,八王的葬礼我一个人处理,你们不要插手。齐瑞云匆匆骑马赶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人孤寂冷漠的背影,被夕阳拉的长长的。早晨听到八王死讯,他就猜到了,瑞麟肯定会尽忠到最后的。他从马上下来,走到瑞麟身后。捏着马鞭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跪在地上的人的肩膀。也许还不够宽阔但是足够坚毅,这样的肩膀是要承担起王府的前程的。齐瑞麟将火化后的骨灰和碎骨放进一个大木盒里,恭恭敬敬无比小心,随后封好木盒,裹进陀罗尼经被里。在帝陵最靠近光武帝的地方挖了一个小深坑,随即掩埋,泥土和着鲜血纠缠在指尖。慢慢的天空下起了小雪,一片片一点点,天气要变冷了。瑞云从军汉手里拿过水盆,将呆跪在那一小方土堆前的人的手用清水洗了又洗。然后将随身早已准备好的伤药给仔细涂抹了一遍。那满是伤痕的修长手掌忽的将他的手握紧,瑞云皱了皱眉,动了动唇始终没有开口。他能明白他心中的痛。虽然玉蓉还活着,但是下场可能不比八王好。听说皇帝将他贬为有史以来罪不容诛的罪人,人从帝陵出来就直接被刑部收进了死牢,皇帝竟然连见一见都不愿意。“他……最后八哥都没有碑。”许是一直没有开口,声音粗嘎难听。瑞云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继续涂药,小声说,“陛下还是念着兄弟情谊的,明日就有人过来立碑。”齐瑞麟些许无神的眼睛有了些许光芒,转头盯着眼前的人,“你……你去求的吗,谢谢你。我……”欲言又止,他不止一次伤害过这个人,现在却是只有他在帮忙。瑞云有些尴尬,转头起身,拾起马鞭走了几步,又停下身说道,“有个人跟我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是天罡五年了,陛下治世都七八个年头了,你还要别扭多久,现在旧主已逝,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了。淳于家的前程重任还要你来承担呢。母亲近来一直都很想你,你有时间多回去看看她。还有……如果陛下忌讳你是八王党一早就可以杀了你。一直留你到现在一定是欣赏你的才华。你也应该尽早筹谋,明年过了父王三周年也该成家为淳于王府开枝散叶了。你在堕落下去,我可真是看不起你了。”说完这些瑞云刚要上马,就听后头那人刚起身就摔了一个跟头。他又慌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