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你们不是皇子吗,害怕这些。本宫的王兄从小就什么都不怕,他说未来是要做汗王的,怎么能这么胆小。”圣妃不解。玉蓉渐渐不笑了,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神色,“作为皇子,没有哪一个不怕死的。他是,我亦然。也许就在这些蛇虫的身后有着诸多人想要你死。防不胜防呢。别说是蛇虫了,哪怕是一朵花都能要人性命。我有个九弟,正是天真烂漫少不知事的时候,就死在一朵花下。又叫人怎能不怕怎能不防呢。”她的小手一下子就捉住了他的胳膊,惊讶的张着小嘴不知安慰些什么。玉蓉用残破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又没心没肺的笑着,“呵呵吓着了吧,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嗯,不说了,你刚才傻笑什么呢。想到什么开心事儿了。说说那个吧。”玉蓉点点头,“在我们都是皇子的时候,也有许多快乐的回忆。”他又转头拍了拍身下的柿子树,感叹道,“这个奇芳宫是先皇林裕妃的宫殿,也是三皇子闵弟从小长大的地方。记得每年深秋柿子树丰收,林裕妃都会给宫里的皇子公主们的赏秋宴预备柿子糕。那味道很好吃,跟御膳房点心婆子做的很不一样。甜而不腻还有一股浓郁的橘子香气,外形更是别出心裁,有小兔子小老虎还有蝴蝶牡丹的样式。公主们都去争抢蝴蝶牡丹,我们几个兄弟比较喜欢老虎兔子。记得有一次我跟八弟为了一块老虎柿子糕打了一架,不但没吃到柿子糕,为此父皇责罚我俩在勤政殿跪了一宿。有个傻瓜半夜还给我送来一块。”看着玉蓉回味往事,圣妃也来了兴致,“谁啊,对你这么好。”“闵弟啊,你应该没见过他。夜里我借着月光看了看,果然是一块小老虎的。”圣妃问,“既然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那皇上当时吃的什么糕啊。”玉蓉似是想了许久,从小到大宫中的各种宴会上,好像极少见忆澜出现过。只有封郡王那日,恍惚中他们二人喝过一次册封酒。“没印象了。那时候皇帝一直都住在太皇太妃的舞闇观里,并未与众兄弟在一起。所以我们都对他不了解也不熟悉。”圣妃歪着脑袋,不置可否的说,“可是陛下说,自小对你就熟稔的很啊。说你们兄弟关系很好,还让我不要来青林宫打扰你修身养性。”玉蓉笑着看着她,“你还是忍不住来了。”圣妃赌气道,“谁是来看你的啊,本宫是无聊闲逛,路过奇芳宫,进来看柿子树的。好巧不巧才看到你,哼。”“西漠的女人都跟你一样这么有趣这么美丽吗?”玉蓉盯着她问。圣妃的小脸一红,羞窘的说,“胡说,整个西漠只有本宫一个人这么美这么有趣。哼。”“哈哈哈,圣女真像个别扭的小孔雀。”两人说笑的很开心,一人白衣一人红裙,远远看去郎情妾意情窦初开的模样。皇帝一路从牡丹宫跟着福顺儿找到了奇芳宫。近来就看见柿子树上有说有笑还拉拉扯扯的两人。福顺儿抬头看了看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赶紧喊道,“陛下驾到。圣妃、玉蓉昭仪快从树上下来接驾啊。”图贺兰朵一看到皇帝马上轻身飞下了柿子树,跑到皇帝身边,撒娇道,“陛下特意来找我的吗。”皇帝温柔的笑着点头,随后看着树叶掩映中那个有些笨手笨脚的人,轻轻说道,“既然玉蓉昭仪喜欢爬树,那今天就在树上待到掌灯时分吧。”说完就头也不回的领着圣妃回了牡丹宫。福顺儿见皇帝出了后园,叹气跺脚的说,“昭仪你怎么不知道避嫌啊,何必自找苦吃哎。”玉蓉叹了一口气,又笨手笨脚的爬上了刚才的树枝。见众人都已经散去,后园里又恢复了平静。许久感觉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叶子晃了晃。有人的轻笑声传来。玉蓉抬头望去,见另一侧顶上的树干盘腿坐着一个紫色衣衫的人。笑声很是耳熟,他一愣神就想起来了。调侃道,“南宫道长法力高深啊,可以随意出入后宫。”南宫笑道,“不敢不敢,要不是燕山君不在,贫道怎敢造次。”玉蓉并不答话,只是闻着清幽的栀子香气冥想出神。南宫见那人并不言语,也不着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拔出胡塞儿,借着微风摇了摇手里的酒壶,青竹酒的香气搅乱了栀子的味道。玉蓉叹了一声,“你又何必回来。这里不是你的仙山是龙潭虎穴啊。”南宫心中一凛,装傻道,“贫道就是一个散仙,哪里都能修行。青竹酒不想尝尝吗?”玉蓉摇了摇头,“戒酒了。”沉默半晌又在开口,“闵弟如果在,想必对奇芳宫有更多的回忆吧。这棵柿子树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南宫玩笑着,“不过就是一棵树。广阔天地千万棵树都比这一棵有意思的多。海外三仙山上就有琅玉树月桂树大荒树。都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神树。”“是吗,我从不曾出去过。本来上月就该魂游天外,谁知造化弄人,又回到了当初的牢笼。”“如果你心不超脱,到哪里也无非是画地为牢。贫道本事不大,带你出这一方天地还不难。”玉蓉哑然失笑,“南宫为何如此挂心我,我有什么特别的吗。”“当然了,你是道友玉闵曾经所托之人。贫道怎敢不尽心尽力护你周全啊。”“是吗,如果你是玉闵,知道我母妃就是害他母妃成为废人的仇人,又知道我曾经让燕山玉去杀她灭口。你还会让人护我周全吗?”南宫忽然怒不可遏,“你!都过去的事为何一再提起,难道你还不想放过自己吗?”玉蓉整个人蜷缩在树干里,声音无比坚定,“我只是不想隐藏也不想逃避了。过去的人都死了,活着的人要承担起所有的结果。哪怕只是错误的结果。不是不放过,只是想坦然面对罢了。”树叶微动,下一刻玉蓉已经在南宫怀里,这么近的距离,玉蓉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闭着眼去嗅,味道越是清晰他越是绝望。“你身上也有中药的味道呢。”南宫的眼里都是怒火还有一丝怜爱,只是面上表情全无,他从不曾距离这个人太近,林裕妃说过,忆隆有毒。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中的毒。“你真是有毒。”南宫喃喃的说着,眼神里依旧是愤怒。玉蓉有些迷茫,“你是谁?”“南宫紫芝,一个修道人而已。”眼神中的愤怒渐渐平静,他将人放在原来的地方。自己坐在一旁。“闵弟他……”玉蓉话说到一半,就被那人打断。“别跟我提他,说点别的。”玉蓉问,“你想听什么。”“你这几年怎么过的。他……皇帝对你好吗?”玉蓉有些疑惑,最终也没问出口,“在他的位置上,无法对我好,能保住命,也算是好了。”“他为你花了许多心思,你不喜欢他吗?”玉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残破的手指着自己,“我是男人,是他的兄长,我怎么会喜欢他?”南宫还是不依不饶“那……你爱他吗?”玉蓉哈哈哈的笑起来,“道长你修习道术修傻了吗?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我没法回答你。”“那就是爱了。刚刚你还说要面对一切的。现在又开始逃避了。”玉蓉停下笑声,认真的思忖着,“我和他,一开始的命运就是注定的。就像我和闵弟,如果不是天家兄弟,或许我们都能成为知己好友。只不过因为那些权力争斗和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让我们都成了对方的仇人,既不能共存更无法相亲相爱。如果有一天我们都放下了那些所谓的仇恨和执着。我会正视这段感情。”南宫苦笑着,“你到底背负了多少东西,还要背多久呢?”他执起玉蓉双手,小心的问,“我带你走吧。我们两个远离这些是非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