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替我梳了头,我再出去劝劝这马采女。”
文枝用梳子蘸了水给慕成凰篦头发,慕成凰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肤色偏白,如今手臂受伤,气血有些不足,肌肤更是赛雪般的剔透,两条纤细的眉被文枝的巧手描上了好看的远山黛,和中原人素有的寡淡面相不同,慕成凰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窝,五官小巧立体,一双杏眼似乎有股天生的艳丽和风流,顾盼之间皆是颜色。
母妃如妃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瓜子脸,笑起来时,眼睛会像两道弯弯的月牙,无比温柔,自打慕成凰懂事起,旁人便少不了议论,为何慕成凰无论从外貌还是性子,都和如妃全然不同。
慕成凰自个儿也怀疑,同样都是女儿,为何父皇只关心其余几个姐妹,却甚少关心她,只有在她生病的时候,才会偶尔过来探望一次,而探望,多半也是在外殿训斥太医,一定要把自己治好。
那时候她还在想,若是自己能多病病,是不是就能常常见到父皇了。
她曾眼巴巴地问过母妃一句,自己到底是不是父皇亲生的?结果被素来温厚的母妃狠狠地打了嘴巴,不许自己再提这件事,也更不准自己在皇上面前提起。
写史书的老男人们说,自古红颜多薄命,过去她总是指着这段话与母妃说笑,这美人怎会薄命呢?漂亮的人不都是会被男人放在心头宠的吗?
直到去年,如妃殁,享年三十。
如妃原本和熹妃领了皇上的意思,协助太后打理六宫事务,不多时,如妃便感染了风寒,那时熹妃的哥哥元自山出征东秦,凯旋回京,皇上便是每日每日地去往熹妃宫中,甚少来探望如妃。
如妃刚殁,过去一直和如妃以姐妹相称的熹妃便是代掌凤印,行皇后之权,与太后共同掌管六宫,慕成凰总觉得母妃死得蹊跷,仔细想来,能发现不少疑点,可皇上却决定不再追究,如妃尸骨未凉,她慕成凰的心却彻底凉了,就算父皇不喜欢自己,可母妃与他夫妻多年,却是说撒手不管就不管了。
如妃去世的事情越陷入尘埃,熹妃的日子似乎就过的越灿烂。
想到这,慕成凰飞快的眨了眨眼,收回了将要溢出的泪水,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纵然心里不好受,可日子总是要向前过的,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她现在要做的,一是在这偌大无依的宫中好好活下去,其二,她本就觉得母妃的死有所蹊跷,纵然现在势单力薄,可她也一定要查清真相。
片刻,文枝请了马采女进来。
马采女生得一张国字脸,好在五官长得不错,身条也纤细,不然,也不会选了进宫来,正因身上没什么肉,这跪在外头都是骨头磕着地,马采女倒也是机灵,没人的时候都是站起来哭的,她一副踉跄凄苦的模样跛着腿走进来,慕成凰一眼就识破了,倒也没点破,只让文枝上茶。
“本宫这不比采女的富鸾阁,茶水都是去年剩下的旧茶渣滓,采女不要介意。”
马采女揉着膝盖坐下:“公主是金枝玉叶,公主赏的茶,自然也是金贵的。”说罢,又轻轻地醒了醒鼻子,鼻涕水的声音让慕成凰险些将茶水都吐了回去。
慕成凰搁下茶盏,腆着笑脸:“采女今日哭累了吧。”
马采女眉目放光,点点头,眼眶唰地又红了:“只要公主能说句公道话,替嫔妾洗清了这罪名,嫔妾跪到双腿尽失也愿意。”
“马采女何必如此抬举本宫,”慕成凰浅浅一笑,“采女也是知道的,父皇膝下没有皇子,只有公主,可几个公主中,最不喜欢的便是本宫了,采女觉得,若是本宫去说这件事,父皇到底是信了采女呢,还是更加厌恶本宫与采女两个人呢?”
马采女哽了哽,没有说话,慕成凰又道:“不过本宫倒是可以给采女出个主意,采女在本宫这里跪是没用的,可若是直接去父皇那儿跪就不一样了,采女要跪,最好就跪个大的,在养心殿前跪,最好能哭成今日这样,一日不成就跪两日,两日不成就跪三日,若是运气好的话,父皇指不定就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彻查此事,而本宫,也好跟着采女沾沾光,知道那日到底是谁推了本宫。”
“可若是运气不好呢?”马采女惴惴不安。
慕成凰眉梢微微一扬:“扰乱君心,无视宫规,轻则入冷宫,重则问斩啊。”
马采女双腿一软,险些从凳子上滑下来。
慕成凰瞟了一眼马采女那张吓得虚白的板砖脸,继续道:“问斩又怕什么,性命难道还比马采女的清白更重要吗?若父皇对马采女有恻隐之心,可不就替马采女平反了吗?”慕成凰故作恍然地抚了抚胸口,“哦,也不一定,这调查也是要讲证据的,那日出席的妃嫔都以讹传讹地说,是马采女推来了本宫出去的,本宫虽不信,可父皇既然要彻查,就必然要给众人一个交代,若是,将马采女交代了出去……。”
那就是死路一条了!马采女惊呼:“公主救我。”
慕成凰柔柔地拍了拍马采女冰凉凉的小手:“采女放心,这件事到底因本宫而起,每逢采女的祭日,本宫都会多多烧些纸钱给采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