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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第1页)

柳愉生笑道,“那你觉得我在这学校干得怎么样?”周耀华仿佛是在努力思考,过了一阵才道,“应该干得不错。不过,估计这里的男同学都不喜欢你。”周耀华这样的评价让柳愉生一愣,“此话何解?”周耀华笑答,“你看你,如此受女同学欢迎,你吸引了女同学的目光,男同学自然就不喜欢你了。”柳愉生听周耀华说完,才知道好友原来是在打趣自己,道,“你想多了。是现在学风开放,和我们当年不同了,女同学都大方地很。前几天学校一个老师才刚因为讲课不经意间涉及到侮辱了一位同学,便被赶下了讲台,然后还被学校勒令辞职了。”周耀华听到,说现在学生真的越发民主自治,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中国几千年的尊师重道思想,也并不是只有新派说的坏处。柳愉生笑道,“你看得还真透彻。”两人又笑着说了些话。柳愉生说他的课上完了,要去一趟祠堂街买一些书,问周耀华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周耀华当然说无事可做,也正好想买两本书,就和柳愉生一起去祠堂街。阳光明媚,天气正好,柳愉生提议不要坐车,一路走过去。周耀华求之不得,忙应了。两人边走边交谈,大多是柳愉生在说学校里的轶闻趣事,周耀华回应两句,然后点头笑笑,周耀华也说了些自己在美利坚时候的事情,和和一些人的交往的趣事。正转过一个街角,对面一辆黄包车拉过来。两人本没有注意,但那黄包车跑过了又跑回来,一个柔软中带着些微娇媚之意的声音唤周耀华道,“周三爷。”周耀华在族里这辈里排老三,外人一般都叫他周三爷。周耀华看着那人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暗沉情绪。“三爷,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巧遇你。”从黄包车上下来的人穿着杏黄长衫,颈上是银色带着浅蓝花纹的长围巾,长相秀气,面色白皙,唇红齿白,不笑而含情,眼波流转间更是带着一股媚到骨子里的媚意,此时对着周耀华面含一种含羞又期盼的笑意。柳愉生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这人估计是个名旦角。只是,柳愉生除了小时候必须陪着祖父看川剧,长大后就更喜欢电影一些,京剧是基本不看的,于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名旦角。但一看他对着周耀华的那种神情和说话语气,便知道,估计以前周耀华和这人有些什么暧昧关系吧,不然,这人也不会乘车走过了又让车倒回来打招呼,还如此含羞带怯,媚态十足地和周耀华说话,这不是十足十的勾引和提醒又是什么呢。柳愉生看到这种情况,赶紧闪一边去。让周耀华自行处理此事。周耀华目光在柳愉生身上一转,才放到这个他前不久经常捧场的名伶身上。两人没有说多久,那人就复又上车走了,不过,神情已经很是落寂。于是,柳愉生看着那转过弯不见的黄包车也觉得带上了那么些落寂。隐藏的表白柳愉生回头看周耀华的时候,周耀华正以一种很苦恼的表情望着他。柳愉生以为周耀华不好打发那旧日相好才苦恼,便走过去拍拍周耀华的手臂,笑着揶揄道,“大哥,你这般作恼却是为哪般?”周耀华看着柳愉生,不由叹了口气。道,“不是你想的那般。”柳愉生脸上的促狭的笑更浓,“否认也没有用,明摆着的事情嘛。”“你呀!”周耀华很无奈地又叹口气,道,“真没那种关系,遇见你之前,被朋友拉着去捧过他几次场而已。”柳愉生也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便也不纠缠于此了,能打趣朋友,便也不能太过分。就说道,“好好,信你了。”两人向前走,周耀华十分懊恼怎么就在这里遇上穆彩衣了呢。在没有找到柳愉生之前,他被一商界的“朋友”拉去听戏,因为他是北平长大的,那人料定他喜欢听京戏,他也的确喜欢,在美利坚的时候,母亲和妹妹会经常穿了戏服来唱,让他来评定,但是离家已久,他也算久未听了,就没有拒绝那朋友邀请,去听了。他只说了一句那旦角不错,第二天,那旦角穆彩衣就被引荐给他了,他本没什么兴趣,但仔细一看之下,卸了妆的穆彩衣居然和柳愉生有那么几分相像,不免的,他就蠢蠢欲动了。从此,他就经常去给穆彩衣捧场,平时两人也关系亲密,在穆彩衣眼里,两人关系甚至是暧昧的,但周耀华没有点破,他也不会倒贴,所以,就一直这样把关系保持在暧昧状态,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事情。后来,周耀华找到了柳愉生,自然就和穆彩衣断了,再没有去捧过场,平时也没有去找他,穆彩衣打心眼里觉得周耀华不错,内心里暗生了那么些情愫,周耀华长久没去看他,他便相思愈重,以为周耀华已经离开成都了,但托人打听,知道他还在,心里便不好受起来,这次路上偶遇,和周耀华两人说的也是普通朋友的问候之词,他故意柔媚婉转地勾引,以前会有些回应的周耀华,这次却丝毫不为所动,而且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穆彩衣看不远处站着的背过身去的周耀华的朋友,周耀华和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也不断往那边看,他便以为周耀华是顾及在朋友面前的形象面子,便不能和他太亲密,问起周耀华最近为何没去看戏,周耀华也说最近太忙,等忙完后,他便痴心地一心以为周耀华其实还是对他有些情分的,只是太忙了,只是因为是在朋友面前不好过分亲近。他只好告辞,但即使告辞,也不免落寂。其实,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从不存在太忙的问题,也不会存在在朋友面前的面子问题,他以太忙来推诿,只能说明他其实并没有对你上心而已。穆彩衣明明经常找这些借口来敷衍别人,现在却愿意相信周耀华的话是真的。只能说痴心人都太痴了,只是,这样的接过还不是自己伤心,又何必呢。听柳愉生那句带着笑意的“信你”,言语里带着调笑,音调上钩,听在周耀华耳朵里,不知怎么他就觉得带了勾引之意,以至于心神都荡漾了一番。嘴里却不满地掩饰道,“你那哪是相信啊!”柳愉生还是看着他笑,过了一阵,脸色稍微有些落寂,道,“以前啊,我家里二叔曾养过一个戏子,两人说是情投意合,二叔甚至为了那戏子连家都不要了,二婶哭哭啼啼告到祖父那里,二叔甚至为了和那戏子过日子在祖父的威胁下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不过,后来啊,二叔的东西被那戏子都一把卷走了,二叔被祖父用拐杖差点打断了腿,身上也伤了,但病好后,他又偷跑出去找人,后来知道那戏子已经和女人结了婚拿着他的钱过了好日子,他才灰心丧气回来,之后人就一直沉默地很。”想到以前一大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又对照现在孤身一人,柳愉生心里颇为感概,语气里便带着伤怀,神情也很落寞。周耀华看他那样伤怀的样子,便走在他身边用手揽了他的肩膀,道,“你是说戏子无情,来劝我么?”柳愉生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哪里。针对事可不针对人。戏子也是人,里面有情有义的也很多。我是想说,爱得深的,付出得多的,都是会吃亏的。不过,我看你和那人,该还是他吃亏些呢。”周耀华一脸苦笑,爱啊,并不是你知道爱得深的会吃亏便能够控制住不去爱的,爱是爱了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呀。他看着柳愉生的侧脸,心里想着你今天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将来千万不要伤我至深就行了。于他最后一句话,周耀华倒苦笑着回了一句,“我就去捧过几次场而已,真和彩衣没什么。你看,我没那意思,要是别人有,难道我能怎么办,以为他对我有意思了,我就该大男人以身相许了么?”周耀华这倒苦水的话让柳愉生笑了,“你说得倒是对,只是,唉,不免让听者心伤啊。我就是觉得这爱太苦了,爱别人被伤,被人爱又伤人,所以,我啊,还是这样子就好,孤身一人,心里逍遥呀。”柳愉生的话让周耀华越发想苦笑,看了他老半天,憋在心里的话就要说出来,最后却转为一句,“要是有人喜欢你了,而且深爱你了,你让人伤心了,你可如何?”柳愉生一愣,道,“哪里有啊。我这人现在真是两袖清风,而且还借住于你家,我都不能供认住宿吃饭,谁来深爱我。若真是有这么个人了,我也就感动了,说不定还真如你所说以身相许了。”周耀华笑了,笑得有些奇怪。于是柳愉生马上道,“不要拿我的女学生开玩笑,那是真不能开玩笑的,不然我可要被解雇了啊。”周耀华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没这个意思。”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周耀华反复思量,最后还是说道,“刚才那穆彩衣,其实是像一个人,所以我才经常去捧场的。”柳愉生一愣,然后就笑了,道,“知道你是个痴情种,那赶紧去给那为二十六岁的大龄进步女青年求婚去,在这里陪我这么个朋友可不是浪费了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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