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
柒.
他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目光,只是一眼,又漠然地垂下了眼帘,盯着他手上的那把剑。
怀言纠结了片刻,下了决心,大步向那一行人走过去,站定在小二身旁。
方月寒讶异地看着怀言,她对这张脸没有任何印象,又看向两侧的人,见他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问道,你是?
怀言不动声色地把面前这群人在脑子里筛了一遍,大部分人她都认识,但是几乎都只是点头之交。她不能直接把话在这群人前面挑明了,必须先寻个由头才行。
怀言掏出纸笔来写道,你在找人?
方月寒看了她的字以后朝小二挥了挥手,示意他先离开。她眼神锐利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怀言,似乎还在等着她再说些什么。
我知道陈邕在哪。
方月寒脸色终于变了,她抓住怀言的手,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怀言淡定地甩了甩手腕,没能甩开,波澜不惊地与方月寒四目相对,腹诽这姑娘还是像以前一样冲动,火气上头一点逻辑也没有,她一个哑巴,抓着她的手要她怎么表达?
旁边的人拍了拍方月寒,方护法,她得写字。
方月寒恍然,匆忙收手,挠了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着急了。
事关赤巅宫。可否借一步说话?
眼前的字让方月寒心头一跳,她突然觉得这个字迹有一丝眼熟,踟蹰了一下,还是对一旁的人道,你们先走,我跟她说两句。
语毕,她拽着怀言径直走进了一间空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着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谁?
怀言无声叹了口气,略去这几个月来的耻辱经历,大致在纸上把她身上发生的事写在了纸上,递给方月寒。
怀言?你真是怀言?方月寒震惊地瞪大了眼,手一颤差点把纸丢到怀言的脸上。她也坐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捧起怀言的脸,细细地研判着这张陌生的脸,杏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极浅的水雾。
她声音也微微地哽咽,阿言,你还活着就好。我找了你好久,可算是可算是让我找到了。
怀言这大半生就没有什么让她记得的温情时刻,她总是独来独往,此刻也变得格外慌张,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方月寒才是。她手忙脚乱地试图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手伸到一半又嫌自己手脏,然而没有绢帕,只好用袖口为她擦去。
方月寒看着她无措的神情,眼泪还没擦干净又笑了出来,阿言,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慌张。你以前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没想到你会把秘密第一个告诉我。那个谢沉渊真是人不可貌相,长明宫对外一直说你失踪了,结果是他的蓄意谋杀?在你跟我说之前我都还觉得他是个挺有担当的人。她越说越来气,恼火地在床上捶了一拳,我甚至以为他爱慕你的。有几次你带着他一起来找我,他看你的眼神跟开了花似的。唉,他真不是个东西。救了只畜生都比就他强。
爱慕?怀言觉得这个词用在谢沉渊身上滑稽又荒诞。她不想在为旧事纠缠懊丧,于是赶忙写道,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方月寒冷静下来,蹙眉望着窗边思索了许久,才道,你跟我一起回赤巅吧,一切从长计议。不瞒你说,最近赤巅发生了怪
话还没完,窗外飘来了缥缈悠扬的乐声,曲调虽然动听,但隐约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怀言和方月寒对视一眼,齐齐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
打眼一看整座城里像下起了花瓣雨似的,满空中都是密密匝匝的樱色花瓣,正盛的天光也黯淡了一筹。
而花雨中央有一座装潢华贵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