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麓人带着记忆,被投送到这个年代、地域都很奇怪的地方。
他本来就是樱柠和方屈白混合了基因后生出来的“怪物”,思考方式本身就和常人不同,学习能力也比人类好很多,虽然也就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但是因为方屈白的精英教育,让他除了出逃的那段时间外,几乎全部都在学习不同的语言,处事方式上。但是这时候他有一身的力气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现在正处于一场没有原因的生物大屠杀之中。
初到此处时,这里的建筑还依稀能看到残垣断壁,建筑废墟中夹杂的衣服碎片,他以为是这个地方刚刚发生了一场类似于地震或者龙卷风之类的天然灾祸,但是很快,灰头土脸的他发现是自己天真了,在他饥肠辘辘地在废墟里找还能入口的吃食时,一只瘦弱干枯的手掌将他一把拉进了这座商场废墟倒塌的电梯井缝隙里,他想一口咬上这只手掌,却被另外四五个瘦弱的成年人的手拼命地制服了,没了从小就陪在身边的那些小动物,也没来得及玩阴的,方麓人就被这些普通人类抓住了。众人摸黑用商场里刨出来的还算完整的衣物将他堵了嘴捆绑好,放在电梯井的角落里,看他挣扎得厉害,几人又将他和电梯井的轨道绑在一起,复杂的绳结把他裹得活得像个蚕蛹一版,连稍微晃动都做不到。
方麓人挣扎许久,到底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很快就没了力气只能用鼻孔粗重地喘气,他渐渐适应了这里飘着灰尘的污浊空气,看清楚了躲在已经被砸扁的电梯下面的这几个人。
三个男人,两个女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吓坏了晕在大人怀里的小女孩。这些人什么人种都有,但是他们看起来种族并不明显,长着金发的,有一张亚洲脸,有一双蓝眼睛的,却还长了一个很宽的鼻子以及厚实的嘴唇,总之,这些人看起来都像是方麓人概念里的“混血”。
“马库斯,这孩子是个月亮宝宝。”一个红头发的黑皮肤女性温柔地摸了摸方麓人露出来的白色发丝。
另外几人纷纷竖起手指让她赶快别说话,那个叫做马库斯的亚洲脸男人立刻上前捂住她的嘴,并眼神示意女人,上面有动静。女人眼里立刻露出惊慌的神色,所有人无声的向方麓人所在的角落靠拢,把他和那个一直昏睡的女孩子围在中间并做出了原始人保护幼崽的动作。方麓人微微皱眉,凭借本能他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声。
渐渐地头顶上有大型机械车辆碾压碎砖的声音传来,噪音特别大,但是听得出来距离他们有大约几十米的距离,很有可能是在这栋商场成为废墟之前的广场上传来的。
车辆声戛然而止,随后很多人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开始有人和人说话的声音,也有类似对讲机里传来的电子质感的声音。
有脚步声靠得很近,大家不自觉地僵直了脊背,连呼吸似乎都停住了。
“哎,我说头儿那么糟践我们干什么,一个皮蛋过来,死得干干净净,又不费劲,又不会对建筑物造成太大破坏,你看这场子,拿来以后卖给那些杂种不好吗?”
“闭嘴吧你,小心物理爆破队没扫干净,一会儿拐角突然冒出来个杂种给你来一口,回去你就跪在知庙里里里外外的大消毒吧!”
“哈哈哈哈哈,让厮谒神像照亮你愚蠢的内心!”
听起来像是三四个男人,他们好像带了很重要的武器,似乎穿着了很重的金属配件,踩得附近废墟都“哐哐”作响,但是电梯井实在太过于隐蔽,他们似乎没有往这个方向来,但是角落里的众人没有松懈下来,他们互相拉着手,女人们在微微地颤抖,但是所有人都还是维持着保护身后孩子的动作,没有改变。
黑暗的废墟里传来让方麓人觉得作呕的味道。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水管因为建筑倒塌损坏了,在一滴一滴地滴水。方麓人看着这些人都有些瘦削的脏兮兮的后背,开始无聊的猜测他们躲在这里有几天了。
很快他的思考被远处过来的又一阵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只有两个人,但是还有一种小型机械履带在废墟上驶过的声音,这台车每每行驶一段距离,会发出“滴”的一声,然后两个步行的穿甲人会在它发出声音的地方放置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在地上碰撞的也是金属的声音,被放在地上之后就悄无声息。
方麓人不知道“上面”在做什么,但是另外被困的几人,明显知道这些声音是什么意思。
女人们惊恐地捂住嘴巴,让眼泪无声地流出来,男人们也露出绝望的神情,和女人们一起相拥在一起默默流泪,似乎明白自己大限将至。
看着他们眼泪顺着脏了的脸颊流下来,方麓人还是冷了一张脸默默看着,他感受着自己开始有些麻痹的手腕,很嫌弃地瞥了一眼眼前哭着的男男女女。
“该不会被绑在这里活活饿死吧?”他有些生气了,很想在自己不争气的爹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
脚步声离得近了,那台不知道什么用的车子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警示的红灯开始闪烁,藏在已经被砸扁的电梯下方的众人像是听到了死神的呼唤,神情大恸,哭得瘫软。
对这种软弱的表现,方麓人嗤之以鼻,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怕了。电梯井的废墟缝隙里一只机械管道见缝插针地游离开来,在端头的摄像头传输了什么信息给地面时,管道口像蛇口一样,吐出了一阵刺鼻的白烟,正是催泪剂!
养尊处优的方麓人从小被方屈白和一众保姆护着,生活在和平年代,虽然知道有“催泪弹”的存在,甚至内心觉得这就是一种不入流的“低级装备”,甚至没有杀伤力,但是此时他才知道自己错了,他的双眼火辣辣的,眼珠子像是被爆开,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却因为被绑着无能为力,只能痛苦的正面迎接难以忍受的痛感。
在涕泪交融之间,方麓人隐约听到地面上传来对话声。
“七个旧政府人造杂交种,直接丢‘臭蛋’就好了,干嘛给催泪弹?”
“‘小眼镜’看到了一个特殊杂交种,你看,特殊基因缺陷体。”
“……”
涕泗横流让所有困在电梯井里的人们都只顾得上哀嚎,方麓人也是,他很想用手去摸一摸自己的眼珠子还在不在,但是手上、脸上只要暴露出来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鼻腔到呼吸道都好像在点火,眼睛睁不开,刚刚那个叫做麦考斯的男人突然大叫一声,好像是翻身从电梯井跳出去了,随即方麓人连枪声都没听到,只听见另外那名黑人女性万分惊恐绝望的哀嚎。
半个小时后。
商场外的地面停车场上还有一小块比较干净的地面,几名穿白色机械外骨骼的士兵随意地把两个小小的身躯拖到停在这里的水陆两栖作战车前面。这两个孩子一个是全身雪白的方麓人,一个却是在城堡里一直陪着他的那个小女孩。两个小孩子互相不知道彼此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但是都因为基因的缺陷在这座城市最后一次“温柔扫荡”里被抓住。
士兵人数并不多,但是他们的设备明显精良于现有时代,如果方麓人还醒着,他会发现这些士兵和被困在电梯井里的人一样,肤色各异,口音各异,但是他们也有和那些人不同的地方,他们具有清楚的人种特性:亚洲的黑发黄皮肤,欧美的金发碧眼白皮肤,还有健壮的黑发黑肤等等,但是这些人之间似乎并没有非常强烈的组织性,他们就像一队拿钱办事的雇佣军,似乎这一队的人此行主要目的就是将这片区域的所有人屠杀干净。
士兵中有一瘦削的青少年从驾驶室探出身子,他踩在四米直径的巨大轮胎上,然后像一只猫一样轻悄悄地翻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