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绍卿挑眉奇道,“一幅画?”
“张卓然的画。都说他浅绛山水享誉京城,”灵昌看着栏外飘摇的雨丝,“但本宫收到的,是一副肖像。”
叶绍卿即刻就猜到了,扯扯嘴角,低声道,“画的应当是沈三少。”
这张赞当真是胆肥,宣誓主权都宣到公主跟前去了。
“第一眼竟不觉得像,后来多看几次,本宫方才明白,沈慧何人,本宫只知皮毛。”灵昌努努嘴,方有了些少女的娇憨,“此后本宫收了许多张先生的画,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哪知越收越恼,”灵昌又笑,“本宫竟真是远远及不上的。”
叶绍卿忍不住点头附和。
“我们幼时总在一处玩耍,便留了个喜爱的影子在心里,殊不知,自己和别人都长成另的人了。”
末了,灵昌捏着杯子,轻轻一叹。
她长在深宫之中,又如何能有机会识得别的男子,也便只能凭托儿时的那个影子了。
梅雨细,晚风微,高台暖响,小女低眉。红绡衣薄麦秋寒,绿绮韵低梅雨润。
都长成另的人了吗。
……宋灵蕴也是如此吗。
叶绍卿忽发觉,在别人处的宋景仪,和在自己处是不同的。在张卓然那里,宋景仪私送公主画卷夜潜沈府劫人,在叶铭修那里,宋景仪长剑挽花驭马厮杀,在皇帝那里,宋景仪请缨出征利落无畏。明明那张清淡皮囊下裹着铁骨尖刺,而在自己这里,宋景仪除却口上刻薄些,竟是一腔痴傻柔情尽数交付了。
自己便才觉得,他内里仍旧是当年那个软软弱弱的小公子,隔了那世仇的万丈沟壑,宋景仪在那头目光依依,自己在这头佯装不见。
“若是宋将军未出征,本宫倒也想与他叙叙旧。”
灵昌放下杯子,行礼离开。
叶绍卿还了礼,学着她的模样将茶饮尽。
白玉雕栏,雨打细枝,茶过喉涩,风过身寒。
“景仪,喝药。”王居安掀开军帐,将药送了进来。
宋景仪身披轻甲,站在地图前,手覆在一条线路上,思索模样。
他将药随手接过去,只喝了一口,便俯身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