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侍卫手脚利落地解下腰带,从头后套上小松的脖子,随即用力勒紧。他手劲极大,小松立即透不过气,不得已松了手去抓缠在脖子上的腰带,剧烈挣扎起来。
徐嫔原本叫小松护在身下,见状也忙伸手帮忙,她身旁的嬷嬷瞅准机会一把抓住她细瘦的手腕,将她往一旁拖,这一回二人终于被分开来,隔了老远。
秋欣然躲在佛像后,耳边传来徐嫔的哭喊声,不过很快变成了不成声的闷喊像是叫什么捂住了嘴。小松很快失去力气,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地呼救:“来、来人啊……救命……”她已没什么力气挣扎了,整个佛堂一时间唯一能听见的就是她双脚一下下蹬在地上的动静和指甲划拉地面的刺耳声响。
佛堂头顶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射在佛像背后的墙壁上,秋欣然一抬眼就能看见墙上两个交叠的黑影,她看着其中一个弯着腰从背后死死勒住另一个的脖子,看着另一个影子如何同一条濒死的鱼一般在案板上挣扎。
“救命啊……”她像只小猫似的,一声声地哀求呼救,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但这屋里唯一对她的呼救做出回应的,只有徐嫔在绝望中发出的一两声呜咽。
秋欣然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发抖。直到身旁的人拉住了她的手,她才发现自己抖得有多厉害。那一瞬间,她疑心自己的骨头缝都在打颤。
她忽然想起去年,夏修言对她说过的话来。他说“你以为这宫里死个小太监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吗?你知道这宫里悄无声息地死过多少人吗?”他说对了,如今正有人悄无声息地在她眼前死去,而她躲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拉着她的手使了一下劲,秋欣然朝他歪过身子,少年忽然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耳朵。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秋欣然缩着身子靠在他怀里,明明灭灭的烛火,墙上的影子,这四四方方的佛堂……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耳边除了耳膜鼓噪的闷响,什么都听不见,她紧紧拽着对方的衣襟,才发现他身上的温度并不比她高上多少。
小小一个观音堂内,明暗交界之处两方世界。观音立在莲花座上面朝四方,千手千眼注视众生。烛火之下观音手持宝器法相庄严,烛火之后观音垂首敛目面带慈悲。
不知过了多久,堂前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呼救声、蹬地声、指甲划拉地面的刺耳声响……一切重回宁静。夏修言终于稍稍松开了捂着秋欣然耳朵的手,怀里的人一动不动,若不是能感觉到她的呼吸,简直要让人疑心她也死去了。
侍卫收回腰带,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用脚尖将她翻了个个。另一边嬷嬷松开了捂着徐嫔口鼻的布团,一刻之前还云鬓花颜的女子,此时脸上的神色只剩下一片空洞,连哭叫的力气都失去了。
忽然外头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有人闯进了观音堂。满屋子的人皆是一惊,就连原本蜷缩在夏修言怀里的女孩都忍不住动了下脑袋。
“母妃——你这是在干什么?”李晗台又惊又怒的声音炸雷般响起。
原本瘫在地上已经了无生意的徐嫔见到来人,忽然眼里迸现出一丝光芒,她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竟一下推开了身旁的嬷嬷,手脚并用地跪爬到来人身边,拉住他的衣角,泣道:“大皇子……大皇子救我!”
李晗台不可思议地看着堂内的景象,忙合上身后的门,忙弯腰搂住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淑妃见他二人这副情态,不禁冷笑:“我在干什么?我倒想问问你在干什么?”
李晗台抱着徐嫔哀声道:“我同书怡早已没有什么,母妃何必非要置她于死地?”
“将她置于死地的是你!”淑妃忽然间拔高了音量,指着李晗台尖声道,“你当真以为小九一死,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再没有人会发现你俩的事情了吗?我怎么教的你,今日你不斩草除根,他日必要酿成大祸!”
这一声不啻于一道惊雷,不光叫堂前的李晗台霎时间哑口无言,也震得佛像后头的夏修言同秋欣然二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李晗台像是想起了那日的场景,面上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声音微弱地哀求道:“小九已经不在了,这宫里……”
“这宫里就再没有人知道了是不是?”淑妃冷笑一声,斩钉截铁道,“我告诉你,只有她也死了,才能确保这宫里再没有人知道了。否则若有一日你父皇知道了,你想没想过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李晗台叫她这话吓得瑟缩一下,面上露出几分挣扎。淑妃直起身,施施然道:“何况你是大皇子,这两年圣上对你的重视有目共睹,你身后背靠母家,往后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当真要为了个女人自毁前程?”
“我不会!”徐嫔在他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梨花带雨惹人生怜,“我同大皇子的缘分早在三年前就尽了,我入宫之后你我之间清清白白,我怎么可能害你。”
李晗台闻言低头轻轻抚上她的脸,三年前他随两江总督梁大人下江南巡查,路遇大雨染上风寒,梁大人要事在身继续南下,留他在一所道观寄住养病,也正是这时,他结识了陪母亲在观内小住的徐书怡。
那段时间二人在观中相处甚欢,渐渐生出情愫。不久梁大人回京,经过道观接他回京,走时他与徐书怡交换信物,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徐家也是江南名门,二人约定三年后徐书怡趁着选秀的机会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