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夏修言淡淡道,脸上看不出神色,“秋司辰的伤如何了?”
原舟听他口吻倒不像记仇的模样,忙趁热打铁替秋欣然卖惨:“已没什么大碍,不过听大夫的意思恐要留疤。女子爱美,留疤总不是好事……”他干笑几声悄悄瞥了眼对方的神色,见他没什么表情,便又讪讪打住:“咳……总之,这一路望世子保重。”
“谢过原押宿了。”
夏修言同他回了个礼,转身朝着城外的大军走去。
高旸骑在马上,一早等在了外边,自然也看见有人陪着夏修言从城门走出来。等夏修言走近跳上了马,才问:“那是谁?”
“司天监的原舟。”
高旸一愣:“他怎么来了?”
“送送我。”
夏修言翻身上马,他手上还拿着方才接过的那个平安符,高旸自然也看见了,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秋司辰没同他一道来吗?”
坐在马上的人动作一顿,侧眼看过来,高旸自知失言,忙道:“世子之前说秋司辰已知道了您多年来假意服药的事情,万一等我们离京,她将此事泄露……”
夏修言冷淡道:“此去琓州,我若死了,此事她便没必要再提;我若侥幸不死,她说不说出去于我也没有什么威胁。”
高旸觉得也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皱眉道:“但我真想不明白,她这回到底是什么用意?”
夏修言这回半晌未作声,过了许久才道:“不管她什么用意,只管先打好眼前这一仗就是了。”
高旸欲言又止:“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上这是让您去送死……”
夏修言看他一眼:“就算是送死,你想死在长安还是死在琓州?”
高旸浑身一震,目光坚定地咬牙道:“琓州!能杀一个迖越人我这条命就算值了!”
夏修言垂眼短促地笑了一声:“列兵,我们此行不是送死去的!”
高旸打马往前跑去,夏修言还在原地,那枚黄色的道符折成的平安符在他指甲翻来覆去,不知他心里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动手将那个道符拆了开来。这道符折法特别,他拆得不快,等拆开后他将符纸翻了个面,发现不知是谁在纸的背面写了四个小字:生机在南。
他此行往西,纸上却写生机在南?
夏修言垂着眼,依着原样又将道符折了回去。
远处风烟万里不见归途。坐在马上的人最后勒紧缰绳看了眼身后气势宏伟的长安城,调转马头策马向西奔去。他身后朝阳初升,霞光万丈,裹着少年西行的身影,刺破了风沙卷起的烟尘。
第47章宜访旧秋欣然每日就在这样的动静里醒……
安仁坊中的何记饭馆卯时天未亮就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夫妻两个通常寅时起,何宝进在后院的厨房里将昨晚早就备下的东西搬出来,用蒸笼蒸上包子馒头,煮上一大锅粥。陈氏则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准备配菜。到辰时,饭馆里头基本上就坐满了客人。不急着赶路的,坐店里点上一碗白粥配上几个爽口小菜,“呼噜呼噜”地就能喝掉一大碗;若是有事急着赶路的,那就揣上两个馒头,路上当做干粮。
小小的饭馆每天早上都透着股忙忙碌碌的烟火气,秋欣然每日就在这样的动静里醒过来,有时睁开眼睛,恍惚还在山里,可山里没有这样喧闹的人声。
她起床洗漱时又看见挂在茶室屏风后绣工精巧的袍子,站在衣架前出了会儿神,过一会儿叹了口气,才下楼准备用饭。
何宝进有个十七岁的闺女名叫秀儿,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又十分能干,整日躲在后院的厨房给家里帮忙。秀儿还有个哥哥,比她大上三岁,名叫勇儿。勇儿长相忠厚性子腼腆,则在前面跑堂。一家人原先对住在楼上的这位房东十分客气疏离,但随着相处的日子久了,倒也生出几分亲近来。尤其是姐弟两个,俨然已将她当成了楼上邻居家的姐姐。
秀儿早上在大堂帮忙盛粥,见她下来高高兴兴地把早就准备好的早饭替她端过来:“道长今天出不出摊?”
秋欣然从一旁的筷笼里取了一双筷子出来,同她打趣:“怎么,你要照顾我生意吗?”
“我可付不起请您算卦的银子。”秀儿吐吐舌头。
秋欣然便说:“那等你什么时候准备相看人家了,我替你合个八字。”小姑娘脸皮薄,一说这个立即脸红起来,嘴硬道:“我哥都没娶上媳妇,哪儿轮得到我,要合也是请你替我哥合。”
“你又在这儿胡说什么?”何勇走过来,皱着眉头赶她,“不帮忙倒还在这儿打扰道长用饭。”
何秀儿冲他做了个鬼脸:“你自己想着偷懒倒还说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和隔壁王生他们约好要去芳池园!”
何勇闻言一愣,慌乱道:“你……你胡说什么!”
何秀儿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好好好,我胡说。不过你可别叫娘知道了,否则小心她打断你的腿!”
何勇上前一步,就要去捂她的嘴,叫小丫头矮着身子一溜烟跑了。等回过神便瞧见桌边坐着的女冠好奇地盯着他问:“芳池园是什么地方?”
何勇脸皮涨红:“你别听那小丫头胡说,芳池园是个乐坊。”
秋欣然还是不解:“你去听曲儿你娘知道了就要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