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然听得楼下有人叫了声好,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发现竟是今日的主角之一。郑元武起身笑着拍手道:“好琴音!”他声音清朗,中气十足,语气自然真诚,神态也毫不扭捏,不但不叫人觉得轻浮,反倒有几分高山流水的风雅。
秋欣然坐在二楼笑起来:“郑世子为人至纯,这份心性十分难得。”李晗如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大约是见有人起头鼓掌,楼下各处也渐渐起了掌声。白衣女子抱琴起身,冲着底下福身致谢。不一会儿桥上又奏起乐曲,曲调欢快明亮,气氛渐渐松动起来。
东西两边很快开席,酒桌上众人推杯换盏,李晗台看上去神色不佳,在位置上坐了坐,就称府中有事提前告辞。他与郑元武和夏修言的关系不深,今日这种场合他略露个面就离开倒也不叫人多想。走时正碰见吴朋,对方有些意外:“大表哥这就走了?”
李晗台道:“府中有事,不能久留。”
吴朋虽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留:“我同大表哥也许久没有见面,下回再有机会,可不能叫你再这么早早走了。”
李晗台笑一笑,状若无意地打探道:“今日亭中的曲目倒是别出心裁,可是你安排的?”
吴朋难得听他这位表兄开口称赞自己,闻言立即笑嘻嘻地领功道:“除了我还有谁?为了摆好今晚酒席,可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桩桩件件都是我亲自过目。”
李晗台观察着他眉飞色舞的神情,勉力一笑,又问:“怎么想着安排这一出?”
吴朋奇怪道:“大表哥觉得这戏不好?”
“倒也不是。”李晗台又打量他几眼,看不出他究竟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装傻。
二人又闲话几句,这才分开。不知怎么回事,分别时吴朋总觉得他这表兄今日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他也未曾放在心上,等李晗台一走,他找了身边的小厮过来问道:“今天在亭里唱戏的那个是谁?”
小厮跟了他许久,这会儿立即领会过来,十分有眼色地询问道,“爷看上她了?”吴朋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爷今晚在这儿留宿,你明白我的意思?”
“爷放心交给我就是了。”那小厮嘿嘿笑了两声,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去找园中的管事。
女客这边,李晗如在二楼没坐多久,就起身去往西边的小楼。秋欣然留在原处随意用了些饭,中途忽然有下人凑到近前禀告,称梅雀请她去品冬院一见。
秋欣然微微一愣,下意识就觉得这事不对。她盯着那下人又确认一遍:“梅雀姑娘派你来的?”下人点点头。秋欣然沉吟一阵,决心去看看这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起身跟他朝着品冬院走去。
今日酒宴设在东西两块,南北面的园子便显得僻静了些。秋欣然跟着下人走到品冬院的凉亭外,那下人同她道:“姑娘再往里走就是。”
“你说梅雀在里头等我?”
“姑娘先在里头稍候,梅雀随后就到。”
他说完很快行礼退下,这儿四下无人,他一走便只剩下秋欣然一个人。她笃定这事情必有古怪,但也想看看背后那人的用意,于是等对方一走,她四处张望一圈,朝着凉亭下的假山走去。
假山边是个小池塘,种着一人高的芦苇,秋欣然在池边等了一会儿,果然很快寂静的夜色之中,就听得两道脚步声一同朝这儿走来。
秋欣然躲在池边的芦苇丛旁,听两人相继走到亭中,一边在心中猜测着来人的身份。过了半晌终于听其中一人问道:“公主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话说?”
秋欣然神色一顿,心想:郑元武来这儿干什么?听他方才说的,上头另一个来的难道是李晗如?
果然,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测,李晗如的声音随即响起:“没话说就不能找你了?”
郑元武大约叫她呛得没话,亭中一时又安静下来。上头的两人朝着亭中的围栏靠近了些,秋欣然心下一惊,知道这种时候若是叫人发现她在这儿恐怕说不清楚,以李晗如的性子更是多半要恼羞成怒,于是忙往假山走了几步,尽量不叫他们发现。
月亮在云层后悄悄地探出了脑袋,撒下一片银辉。秋欣然背靠着假山,低头正看见月光下自己的影子落在池塘边,心中猛地一跳,暗道不好。忽然眼前一黑,从背后伸出一只手,将她拖入了黑暗中。
手腕叫人拖住的那一刻,秋欣然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惊呼声却被捂在嘴里没有漏出分毫。对方怕她挣扎,极有技巧地用四肢紧紧禁锢了她的动作,以至于将她拖进洞里的那一下如同风吹过草尖,假山下的这一幕还未来得及引起凉亭中人的注意,就已经湮没在了黑暗里。
假山下光线昏暗,她刚从亭子里下来时没注意到这里头有条小径同上面的凉亭连在一起,如同一个小小的洞穴。本应当只容一人通过的小洞里,现如今挤了两个人。秋欣然的目光虽已渐渐适应了洞中黑暗的环境,但是由于空间太小,她在洞内依旧伸展不开手脚,也无法抬头看一眼对方的脸,只闻见对方的衣料上有淡淡的白檀香气味。
秋欣然抓住对方捂在她嘴上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身前的人像是愣了一下,他大约怕她惊叫,一时没有松开,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挣扎的模样,这才稍稍将手从她脸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