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故事里的男女便当真是分开了?夏修言这故事讲得分明既不动人也不凄美,秋欣然心中不知为何竟还是有些替他们可惜。
正想着,又听夏修言突然徐徐道:“自从齐克丹的侄子麦尼入主王帐,便对大历称臣。这回齐克丹身死,对他来说也算解了一桩心头大患。圣上命我押送齐克丹的残部送去捐复,那是迖越人的王都,会途径喀达部落草原。你之前不是一直羡慕你师姐她们能来关外,到时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他这么说,秋欣然霎时间将什么都忘了,惊喜地瞧着他:“当真?”
夏修言见她这高兴的样子,动一动嘴唇,过了片刻又说:“等从捐复回来,你若是还想离开,我也可以亲自送你出城。”
先前夏修言硬将她带来琓州她心中有气,这会儿却忽然松口,秋欣然倒又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呐呐道:“侯爷怎么突然有求必应起来?”
有求必应?夏修言看着她,又别开眼,轻声道:“你千里迢迢来到琓州,想要什么,我自然都该给你。”可惜这话声音太轻,秋欣然未听清楚,又追问一遍:“侯爷说什么?”
男子摇了摇头。秋欣然又瞥见桌上的酒瓶,伸手去取。夏修言看见了,却将那瓶子拿起来。酒瓶里还剩最后一点佳酿,他仰头喝了一滴都没剩下,末了还冲她轻轻晃了晃空了的酒杯,神态幼稚极了。
可他眼尾一点红意,唇上还浸润着酒渍,模样风流俊秀。秋欣然只看一眼,心跳不由快了几分,一时倒是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只好无奈摇头,到底没与他计较那一杯没尝着的桃花酿。
第85章宜报恩这样的的人若是不在红尘,大约……
秋欣然那卦摊在街上摆到第五天,终于有了些起色。这天早上,有个络腮胡的男人在她摊子前打转,来来回回路过许多次,到第四次的时候,秋欣然终于没忍住叫住了他:“这位大哥算卦吗?”
大胡子犹豫地摸摸头,到底还是在她摊子前坐下来:“这个怎么算?”他汉话说得有些僵硬,长相也不似汉人,秋欣然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大胡子脾气不错,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打量,还主动解释道:“我是迖越人,在琓州生活三年,汉话说得还不够好。”
迖越人怎么会在琓州?那人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迖越和大历这两年不打仗以后已经太平多啦,我们迖越人跑到你们大历来买过冬的粮食,你们大历人也会去捐复买我们的玉器和马匹,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秋欣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大哥想算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汉人的占卜术是什么样的,”男子好奇道,“什么都能算吗?”
“你是我今天第一单生意,不如这就送你一卦。”秋欣然示意对方将手掌张开放在桌上,“我替你看个手相。”
男子一双大手粗糙有力叫日头晒得通红,掌心一层后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秋欣然看了两眼,头也不抬地说道:“从掌纹来看,你出身不错,人缘应当也好,身旁不缺朋友,前半生不会经历什么大的挫折。但到三十岁左右,掌纹出现分岔,应当经历了一些波折,不过好在之后又归于平顺。但你年轻时身上有些伤病,往后要多加注意,否则日后要受病痛之苦。”
男子眼前一亮:“这些都是你占卜出来的吗?你看上去比王庭的国师还要厉害。”
秋欣然笑一笑,又问:“你可是有个妻子,但是却已经分离了?”
男子一愣,又听她说:“虽不知你们因为什么原因分离,但她或许还在等你,你要是爱重她,应当早日去找回她,否则这种联系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减弱,久而久之或许就要消失不见。”
“你说日姗还在等我?”男子怔忪地看着她,忽然抓住她的衣袖,神色隐隐激动起来,“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秋欣然叫他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松开手勉力平定情绪,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叫科雅,本是王庭的护卫,早年王庭内斗,我趁乱逃出了王城。日姗是我的妻子,我逃到琓州自后担心连累家人,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之后麦尼王子即位,我许多次想回去找她,但已经过去这么久,又担心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回去会打破这一切……”
他眼睛红红的,第一次同一个陌生人倾诉这一切,叫他忍不住絮絮说了许多。秋欣然坐在摊前静静听他讲述这一切,过来片刻才道:“你或许可以回去看看,无论她是否已经开始新的生活,我相信她也一定希望得知你还平安活着的消息。”
科雅走时将手放在心口,深深鞠了一躬,同她行了一个王庭的侍卫礼。秋欣然知道,他所感谢的并非是她告诉自己家乡或许还有人在等着他,而是在无数个漂泊在外的日夜里,他终于从这一卦中获得了重回家乡的勇气。
秋欣然独自坐在摊前出了会儿神。
在长安的时候,她卦名在外,前来找她算卦的多是京中的贵人,所问的也多是姻缘或者前程。到了琓州,她第一次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边关年年打仗,但在长安,她永远想象不到打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之后几天,她不再只停留在闹市中。
章榕那天骑马找到她时,她正在看胡姬跳舞,台子上的舞姬身披轻纱,脚系银铃,在台上飞快地旋舞,引得底下一阵叫好。她就坐在一旁的卦摊后面,看到精彩处也跟着高声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