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并未在夜间传召,马嬷嬷心里的石头也从昨晚揣到今早,眼下的乌青都快挂到腮上去了。
洛染仍如往常那般起床、洗漱、梳妆,继而坐在案前用早膳。
漏刻里的时辰在一点点往前走,殿外旭日东升,微风轻拂,鸟儿落在海棠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马嬷嬷也不停地朝殿外张望,恨不能将两颗眼珠子挂在檐下才好,嘴边免不了唠叨:“皇上召见三公主,老奴担心,皇上不召见三公主,老奴也担心,这颗心啦,也不知何时才能放下来。”
少女懒得理会她,用完早膳便扒到寝殿内的矮几旁,自顾自地摆弄琉璃珠子去了,她想再选出最亮的一颗送给容哥哥。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到了辰时,朝会已散,一小太监穿过纵横交错的甬道,小跑着来到凤阳殿门前,大声通禀,“皇上有旨,召三公主去太和殿。”
马嬷嬷双腿一软,一口气岔在喉咙口,差点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洛染镇定地出了寝殿,斜了一眼脸生的小太监,脆生生地应了句:“知道了,本公主这就过去。”
她由着青儿给自己更衣、穿鞋,上上下下收拾了一通,这才叫来步辇,去往太和殿的方向。
洛染自打能记事起,面见父皇的次数便屈指可数。
父皇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个称谓而已,她与他之间的联系,甚至还比不上她与矮几里那盒琉璃珠子的联系多。
太和殿的大门,几乎从不向她敞开。
她也曾奢望过能像其他皇子与公主那般得到父皇的宠爱,甚至还成天哭闹着要去太和殿面见父皇。
郭娘娘将她抱在怀里,给她擦着泪,软声安慰:“你父皇太忙了,管着燕国大大小小的事情呢,没空见你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打着哭嗝:“那他为何有空见别的皇子和公主?”
郭娘娘叹了口气:“你与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出生在七月半,再加之你母妃生你时因难产而亡故,那些人便说你不祥,你父皇自然也不能不顾忌。”
“我真的不祥吗?”
郭娘娘摸着她的小脑袋,慈爱一笑:“我们三公主这般聪明伶俐,又怎会不祥呢,咱们不用理会那些人说的话。”
她当真不再理会背后的风言风语,也不再奢望父皇的那点宠爱,因为她还有郭娘娘呀,疼她的郭娘娘才是她心底真正的母妃。
但后来郭娘娘也死了,死在了萧瑟凄苦的冷宫里。
在那个冬日的夜晚,冷宫连一盏烛火也寻不到,身边连一个婢子也没有,唯有她守在郭娘娘身旁,用稚嫩的手臂抱住她,听着她一喘一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自此,这深宫里再无爱她之人。
步辇稳稳地停在了太和殿外的台阶下,少女提起裙摆走下步辇,抬眸望去,太和殿带着皇家特有的气势耸立在高处,巍峨、庄严,不容侵犯。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檐角的铜铃,清脆的铃声随风而起,又随风而逝。
小时候她总喜欢爬上宫中最高的假山,静静遥望着这檐角的铜铃,仿佛看到这铜铃,她就看到了父皇,如今光阴逝去,当她再次凝望它时,却只感到了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