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晚受了惊厥,也不必行此大礼。”
嘴上说着,但盛老太太也并未让人去搀扶,安然受了这一礼后,便让李徐氏先去一旁坐下。
李徐氏知道自己初次上船时的引诱心思已经瞒不住了,所以还要长跪不起,想要以此表明自己的歉意,但余光瞥见盛老太太的眉头一皱,登时心里咯噔一下,也只得埋着头落了半边屁股在座位上。
不过嘴里还一直声泪俱下道:
“感谢贵人们的大恩大德,能不计前嫌,依旧留下我们母女二人……”
“行了!”
人老精力不旺,更别说心中又起惊措了,盛老太太不欲听这妇人的辩说之语,不然怕是能一直哭诉到明天早上去,当即便直截了当道:
“我看在你家遭此大难的份上,本就不欲追究你的过失,你也不用再说什么求饶的话。”
“又念在你家官人英勇无畏、为家人谋划的劲头,也便打算留个善意。
若是要就此下船,去找你那儿子,那我们便留你些盘缠,在下个码头放下你。
若是你想回家,正好我们还要在此地等官府来人,到时我们便讨个允诺,让他们安排你返乡。”
突然遭遇水匪,又把他们清理了个干净,自然也要和此处官府通报一声,同时也能用朝廷驿站给杨文远回个信,交待事情始末,让他放宽心。
能一起帮着安排这李徐氏的去留,已然是心善了。
李徐氏也晓得其中道理。
她一开始进门就哭着叩首求原谅,心里便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也明白自己不过一介弱女子,还带着襁褓婴儿,无论自己儿子是否存活,都是无能为力,因此并不犹豫,当即便垂眉低头道:
“民女想先带着女儿回归家族,到时再求着亲族长辈派人来寻桐儿!”
“那你家住何处?”
“金陵!”李徐氏忙不迭的道。
“金陵?”
盛老太太登时怔了神。
旁侧的华兰也闻声看了旁边祖母一眼。
金陵。
这个地名在盛家儿女心里实在是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盛家儿女从小便知道自家祖母的出身,勇毅侯府的独女——而金陵便是当今勇毅侯府所在。
陌生,是因为金陵这两字虽然熟悉,但在盛家人那儿从来都只是在脑子里过一遍,对于自家祖母这老死不相往来的母家,实在是不怎么提及。
现在骤然听到,不由得都有些愣住了。
见上头两位贵人一时间没人说话,反而有些面面相觑的意味,李徐氏不知道华兰和盛老太太此行的目的地是宥阳,只以为是两位贵人嫌弃金陵离的有些远,自己不值得耗费太大的人情。
当前他们航行的水道是往南,准备去往淮南西路,黄州地界,而金陵则是离宥阳不远,是在东方。
乍一眼看,确实是不相干的位置。
当下赶紧回家才是正途,李徐氏怕被拒绝,连忙道:
“两位贵人,也不需劳烦你们托人情,民女只奢想贵人能借些银钱给我,找个车行把我送回金陵,若能有幸得知贵人出处,我必当结草衔环,将来报答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