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就相中那把刀了,那道的模样极为霸道。刀把缠着黑胶布,刀座泛着蓝油油的光,那光芒诡异而透着股杀气,暗黄色的皮套已经磨光了,在皮套上就能看出深沟一样的血槽来。
“认识大头吗?”二头开始盘道。佩刀者摇摇头。二头冷笑:“知道大竿儿跟我什么关系吗?”我瞥眼向后望去,原来一直跟在后面的山林已经不见了。“废你妈什么话?小崽子也敢叫板?老老实实把钱掏出来,不掏,大爷楔死你!”大个子急了,他朝另外两个一挥手,三个人立时围上来,我甚至能听见手上骨节活动的啪啪声。
“我说,我说。”二头突然抱着头喊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钱吗?你们等着。”说着,二头一把拉住我的手,我们俩同时蹲下了。
这时一块半头砖“呼”地从斜侧里飞过来,“咚,好象是石头砸在砖墙上,砖头正好打在大个子后脑海上,他先是一呆,然后面口袋似的直直地倒下去了。此时另一块砖头也飞了过来,平拍在另一个家伙脸上,他号叫着转身就跑。第三个家伙眼看势头不对,假装向我们踢了一脚,趁我们闪身躲避时一下子从我身边窜了过去。二头反应特快,他纵身飞起一脚,正好踹在逃跑者的后背上,那家伙连跑带爬,手脚并用地冲出去十几米,嘴里还喊着:“你们等着,有种你们等着。”没喊几声他就没影了。这时山林举着两块砖头从旁边的树林里冲出来,照大个子的脸上又是一下。此时他身下已经红了一大片,黏糊糊的血液把杂草吓得僵硬了。
山林的刀就是从那家伙身上摘来的,刀背上带锯齿,跟蓝博的军刀一模一样。此后这把刀一直没离开他。山林将它视为至宝,不到危机时刻从不拔出来,可一拔出来就有人要倒霉了。
第一部分去广州(2)
那回去广州,我们提心吊胆也是有道理的,特别是河南那段路,小偷简直比要饭的都多。他们成帮结伙地专往独身旅客身边挤,往往一不留神身上就得缺点东西。我们的皮包里有十万块钱,是我和山林的所有积蓄,而且还在二头的存折里弄了两万块,那是他从钢嘣儿里攒出来的钱,是带着血的。
这已经是我们第六次去广州了,狼骚儿的叔叔他是这趟车的列车长,如果没他照应,我们的买卖是没法做的。这次我找到他,告诉他这趟活儿跑成了就劈给他五千块。这爷们儿惊讶得耳朵都豳上了,他特务似地上下端详我,手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了。“我咂摸这滋味儿不对,你小子不像是倒烟的,你们俩不是去盗卖军火吧?保定抢劫军械库的事不是你们干的吧?”
“抢军械库?那些人都是孙猴儿变的,我们就是俩小虾米,吃点滋泥就挺美。您放心,绝对是老买卖。”我赶紧把他的手拿开,胳膊上被掐出了印儿,像狗牙啃的。“您就把行李车给我们留出块地方来就成。”
狼骚儿的叔叔眨眨眼:“多大地方?”
“四、五十箱烟的地方就成,这点儿对您来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车上那帮兄弟我们也不会亏待他们,有钱大家花。”我说。
“爷们儿,为这种事我要是让雷子(警察)抓住,值吗?”他的舌头顶住上嘴唇,大手指顶在下巴上一个劲摇晃。
“您怕什么?驴蛋儿那批货不就是从您车上过去的吗?那趟活儿一完,人家连北京饭店都住上了,比起来我们不过是小打小闹。咱们还有狼骚儿这层关系,我们能害您吗?再说骡子不吃夜草能长那么肥吗?”我不动声色地把一千块钱拍在桌子上,都是十元的票子,足有半寸厚。
狼骚儿的叔叔手指动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把钱揣起来了。“严打几次了,枪毙了多少?你们怎么还不知道消停会儿?告诉你们,我可听说最近广州倒烟的闹了一次大火并,都动枪了,死了好几个呢。你们小心自己的脑袋吧!”
我拍了他肩膀一下,满不在乎地说:“人家玩儿得多大呀?上百万的响儿能不拼命吗?我算老几?枪子儿给我们吃都浪费。您那就算给侄子一口饭吃吧,等这趟活儿完了,我们搞武装押运,自己雇卡车,谁拦着咱就一刀捅了他,绝不再麻烦你,现在咱不是还没到那份儿上吗?”
狼骚儿的叔叔狠狠拍了下大腿:“得,谁让我想当骡子呢。可咱有话在先,就这一次,我家里还有孩子呢。”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问。
狼骚儿叔叔狠狠啐了一口:“男孩儿女孩儿你们都别惦记着了,我下半辈子还想过日子呢!”
就这样我们又上了去广州的火车,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唯一叫人烦心的是没有卧铺,不过这也没关系,我们年轻,忍两晚上跟没事一样。
十几年了,每次想起那回去广州,我身上都冒鸡皮疙瘩,似乎一切都是有预兆的,要不是我和山林天生贵命,两条小命没准就交代在广州了。后来山林说:“也不一定非交代在广州,你要是跟泰国那个人妖跑了,中国第一批爱滋病患者的名单里肯定有你。”听到这儿我一般都扑过去揍他两拳。
车过信阳时,我们终于喘了口气,总算快出河南了。这时月台外边有几个流鼻涕的小男孩玩弹球呢,有个小孩儿技艺高强,一会儿就把其他孩子的玻璃球没收了。另外几个孩子不服气,按住他的脖子让他继续玩儿,赢球的孩子不愿意便叫另几个孩子买他的球,最后几个孩子动手打了起来。我们趴在车窗上看了许久,列车开动了,山林才转过头来:“咱们小时候也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