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着都是您兄弟,有事我还得求您照着呢。”大庆可能是便秘了,他边说边痛苦地攥着拳头较劲。
“咧嘴干嘛?拉不出来?”大头似乎很关心他。
“上火了。”大庆干笑着,笑声里一点儿水分都没有。
“那得给你去点火呀。你看看我这是什么?仔细瞧瞧。”大头张开五指,把手举到大庆眼前。
大庆一脸迷惑地注视着他的手:“这是,这是……?”
“再仔细看看。”大头的手越举越高,突然他狠命打了下去,手背正好砸在大庆眼眶上。大庆“嗷”地叫了一声,眼睛立刻睁不开了,他一屁股做在茅坑的水泥台上。大头却跟打铁似的,抡圆了胳膊,一下一下地往下砸。他边打嘴里边骂着:“我叫你知道知道,我叫你知道知道。”最后大庆的半个身子竟被凿进了茅坑,他屁股上粘满了黄屎,双手捂着脑袋,只剩哼哼的份儿了。
大头可能是打累了,他使劲甩了甩胳膊,喘着气问道:“我今天是叫你知道知道,知道吗?”
大庆捂着脸:“知道了。”
大头照他后脑又是一巴掌:“知道什么呀你?”
大庆哭丧着脸:“大哥,我错了,我真错了。”
“谁他妈是你大哥?”大头本来想踹他一脚,可看到大庆满屁股屎,脚抬到一半又收回来了。
“我真错了,我真错了,赶明儿我给您赔礼。”此时大庆已经看见了门口的二头,明白了。
大头这才摇摇摆摆地走出来,他站在厕所门口,大拇指挑着里面说:“看见没有,下回他再叫板,你们就照这样给我揍,往死了打,出事我兜着。”
回到教室,狼骚儿笑得前仰后合,他向每一个路过的同学讲解刚才的事件。而我则整节课都没说话,大庆一屁股屎的情景叫人恶心,而他张口求饶的德行则让人想再揍他一顿。整节课我都是神不守舍的,有股沸腾的血液一直在周身游走,我的指尖再次感到了震颤。
第一部分粘一屁股屎(3)
下午放学时,我们在学校门口竟又碰上了大庆。他已经换了身衣裳,额头上起了个大包,眼眶和嘴唇肿成了一片丘陵。他站在那儿,左眼泪光闪闪,稍微活动一下脑袋,鹅黄色的眼屎便一层层地往睫毛上糊。二头和我们对望一眼,他率先走过去:“要不是你们六个打我一个,我是不会找我哥的,你要是不服,咱们胡同里单练。”说着他把书包扔给了我们。
大庆一把将他拉住:“兄弟,我可真不是那个意思,谁知道你是大头的弟弟呀。”他又拿出盒烟,一下塞到二头手里。“我是跟你赔不是来啦。”
山林在我身边“呸”了一口。
大庆装没听见,他接着跟二头说道:“兄弟,今天实在对不起了,你要是没解恨,再打哥哥一顿都行。”
二头无奈地砸砸嘴:“我就是看你领操不顺眼。”
大庆单指一挑,似乎下了多大决心:“你放心!明儿我就让他们干,走,我请你们喝汽水儿。”
“算了,算了。”二头推辞着,他有点儿脸红了。
“走吧,就喝瓶汽水儿,东边的商店新来北冰洋了,玻璃瓶的新包装,特少见。”大庆拉住他不撒手,他扭脸向我们说道:“小哥儿几个一块儿去吧,以后咱们都是好兄弟,大家有事就支应一声,没问题。”
二头被他拽着走,我们也只好在后面跟着。山林瞧了狼骚儿一眼:“这就是师长的儿子?”
狼骚儿很认真地回答:“他爸爸是师级干部,不信你问去。听说人家住三居室的楼房呢,家里有的是钱。”
山林把窝了沿儿的军帽拉到眉骨上:“以后让丫给咱们进贡帽子。”
此后大庆成了我们的后勤部长,不是送烟就是请客,还能搞到国外的画报呢。有一回他真找来一顶呢子贝雷帽送给二头,二头端详了许久:“好象是《渡江侦察记》里国民党兵的帽子。”
“得了吧你,文化大革命前我爸爸带的帽子。”大庆特兴奋:“那时候他是中尉,两个豆呢。”
“什么两个豆?”二头不大明白。
“真不知道?”大庆惊讶得瞪圆了眼。
“知道还问你?”山林一把将帽子抢过来,斜扣在头上。他戴着帽子在我们面前转了几圈儿,那样子跟猫头鹰(电影《桥》里的一个人物)似的。
大庆扫兴地叹了口气:“你们不是院里长大的,那是军衔。”
“不就是一毛二吗?谁不知道似的。两毛三是上校,党卫军的才值钱呢。”我挖苦着他。
大庆使劲拍了下大腿:“我爷爷就是上校,可惜他死了。有机会你们见见我姐姐,听我爸说她跟我爷爷长得特像。”
“你姐姐喇不喇?”山林突然问了一句,我们和大庆一时都没搞清这句话的意思,大庆琢磨了半天也没说什么。
第一部分粘一屁股屎(4)
不久班主任单独找我谈了一次话,我班干部的身份就给取消了。老师说我的成绩不理想,期中考试只考了第二。
“张东,知道你这回考试的成绩吗?”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
“挺好的。”我装傻。
“你就没想过还能考得更好吗?”其实班主任是个挺慈祥的半大老太太,她对我是又恨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