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省点儿唾沫吧。我从北京来,见过当官的,你们的正市长也就局级吧?”我十分不耐烦,瞧于建的样子好象是带我去见美国总统。
“那就好。”
“这回放心了吧?”回到车里,于建象在自言自语。他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鬓角上有几颗小汗珠渗出来。
“放心了。”我知道自己在这场戏中不过是配角,做配角是件很轻松的事。“其实昨天我就相信了。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光凭嘴说,什么事也不行。”现在咱们去哪儿?”
“找王权。”
王权是个虚荣透顶的家伙,小别墅门口居然还挂了个公司的牌子。别墅在市郊,周围是数百米的树林,空气清新,芳草怡人。门前的石狮子似乎也知道主人的身份,龇牙咧嘴,甚是吓人。‘要是有盗贼来抢东西,肯定不会有人听见。’我真盼着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秘书小姐笑吟吟地为我们端来香茶。她款款转身时,我便断定这女子没穿内衣,春光无限的笑意自然不是给我方路准备的,临出门时小姐的杏眼还勾得沙发里就坐的王经理不住咳嗽。王权见小姐走了才开口。“具体情况你应该清楚了?听说方先生请指挥部的人吃了顿饭?”王权起身坐到古铜色的老板桌后面,桌子巨大而敦实,桌面太宽,坐在他对面,空洞的距离感让人很不舒服。当然,桌子的大小本身就是人于人之间距离的反映,而距离往往又是与生俱来的。
“消息真灵通。”
“吃顿饭倒也没什么,不过我不希望你和指挥部的人接触太频繁,搞乱了关系,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记住,只有你和王经理的合作才有实际意义。”于建突然象条狗似的变了脸。
“我们的合作还没有开始呢。”我不阴不阳地回他一句,王权是大公子,你不过是个溜腿儿的。
王权对我们的争论显然没兴趣:“庆阳百年不遇赶上个省重点工程,市里头头儿们对这个项目特别重视。我和你们星达公司从来没发生过任何关系,知道不知道?这件事过去以后,你我也从不认识,根本没见过面,懂吗?”
我翻翻白眼儿,车船店脚衙,无罪都该杀。王权不就是个小衙内吗?要不是看在三、四百万的面子上,方爷才不跟你玩儿呢。“明白!保证天衣无缝。”
“对,天衣无缝!方先生是明白人。”王权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方步,双手半举在胸前,指甲灰白,手掌间歇性地抖着。这家伙有点儿神经质,他眼珠子象过了电似地烁烁放光。突然王权停下来,“我的公司提取总销售额的百分之六,完事后,大家两清。你看呢?”
“六个点?太多了!”李丽给的销售费用只有八个点,给他六个点,自己岂不成学雷锋了?这么大一笔款项,叫李丽怎么出帐?弄出点事来大家全完蛋。
“百分之六,一个点也不能少。我们并不发愁没人愿意出这笔钱。”王权手指咚地在桌上敲了一下。
“你们让我为难啦。”我端起茶杯,苦思良策。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沉默象一张弓,随着弓弦的收紧,气氛越来越紧张。
“开动脑筋,想想办法嘛。”于建终于打破沉寂。这小子脑子比王权好使,我一直怀疑此事是他的主谋。
第四部分白与黑(3)
“说起来容易,兄弟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把产品单价提高一点,不就什么都有了?”于建说。
“价格我都报给徐总了。”
“那就得看你的了,几百万的订单总不能指望它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于建又伸出两个手指头在我眼前晃。“周一才开招标会,时间够用。”
“能不能把徐总家的地址给我找来?”于建嘿嘿笑着掏出个笔记本,撕了张纸给我。收起地址,我几乎是苦笑着转向王权。“用一下你的电话。”
我在电话里,并未提及六个点个具体数额,只是把与王权的背景与合作方式告诉李丽,女强人在电话那头沉吟良久。“真有三、四百万?”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李丽认可我们的方案,并在千里之外再三叮咛,注意安全。
“有一个条件。”放下电话,我直接来到王权桌前,这小子比于建好对付。“如果你们同意,咱们就这么定了。”
“说。”
“用汇票结帐,还得给我们公司弄张发票来,证明我们公司在湖南进过一批货,财务上得有个交代。”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于建就站在我身后,我瞥眼看去,发现他暗地里攥了攥拳头。
晚上,为祝贺达成协议,王权在一家火爆的饭店包了个单间。酒过数巡,王权兴致颇高,嘀嘀咕咕地和于建侃起来没完没了。我怕他们用当地话算计自己,便立起耳朵来使劲听。逐渐也凑合着能听懂几句,其实不过是某某老子又升迁了,某某儿子在什么地方惹了事,某某又通过哪个头头开了个公司之类,这帮公子衙内又能有什么新鲜的?
“北京副市长王宝森到底是怎么死的?”于建突然凑过来问我。
“这事还真不好说,陈希同还没来得及跟我汇报就也给抓起来了。”我打着哈哈,实际上那时我还在监狱里糊纸盒呢。
“我们可听说不是自杀的,是让人打死的。”王权把条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胳膊交叉着放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