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知尽,你怎么还在这里?”
“回先生,此时还未到下堂时间。”萧知尽放下沾满墨汁的笔,恭恭敬敬地朝明树作了个揖。
萧知尽向来懂事,整个私塾也就数他最讨明树欢心了,见他埋头苦学,明树一阵恍惚,忙回过神来,问道:“知尽,你是想参加科考吗?”
萧知尽停下手中的笔,犹豫道:“我爹娘不让。”
“为何?”明树倒是意外,大多百姓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萧家父母倒是不同寻常,竟是反对萧知尽科考。
其实早在两年前萧知尽便表明过自己的心意,那时候他兴致勃勃地向萧娘萧父说着自己的打算,不料二人听完皆是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反对,萧知尽为此还跟萧父大吵了一架。
夜里萧娘寻来,将他搂在怀中细声安抚,可话中仍是反对,萧知尽感受着颈上缓缓淌下的凉意,他无言反驳,懵懵懂懂地点头,算作答应了。而时至今日,他仍是猜不透父母的心思。
萧知尽颇为苦恼地摇头,道:“不知道。”
明树摸摸他的脑袋,不再追问,稍稍点拨两句便去收拾方才莫厌迟的烂摊子,而后丢下一句“莫要多想,随心而行”就径自离开。明树颠簸半生,一路跌宕,在大彻大悟之后,他便明白了,随心虽不易,却是令人欢喜的。
萧知尽点点头,记下了这一句能影响他一生的话。
……
萧知尽回家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下堂”的莫厌迟。莫厌迟一脸满足地摸着肚皮,身后还跟着几个“好兄弟”,正浩浩荡荡地往家里赶,似乎是察觉到了萧知尽直勾勾的注视,莫厌迟便望了过去,原本还是满面春风的他立即乌云密布。
莫厌迟走了过去,一把揪起萧知尽的衣襟,警告道:“今日发生的事可不准告诉我娘。”
萧知尽老实道:“莫娘有心的话,我便是不说她也会知道的。”
“你胡说,上次的事不就是你告诉我娘!”莫厌迟愤然,咬牙切齿道。
上次莫厌迟在家无趣,趁着大人们去县城采买货物的时候偷偷跑到了明树家去,将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小猪仔全给放了出去,若非明树身体不适回来得早,及时找到了小猪们,只怕他半年来算是白忙活了。
当时这事在村里闹得挺大的,一番追查仍是无果,众人也只好放弃追查。
莫娘好奇之下随口问了被留下看家的萧知尽,不想他竟将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给抖了出来。莫娘一怒之下罚了莫厌迟两天没吃饭,还险些让他去跟明树家的小猪道歉。因为这事,莫厌迟一直记恨着萧知尽。
“莫娘过问,我只能如实告知。”萧知尽语罢,觉得被揪着衣襟有些喘不过气,便一把扯开莫厌迟的手,见之还想动手,索性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不让其有所举动。
莫厌迟自知力气不如萧知尽,却不甘在兄弟面前落了面子,便抬起另外一只手,往萧知尽的脸上招呼而去。岂料,他的手还未碰到萧知尽,便被他拦了下来,死死地攥着,动弹不得。
“你打不过我。”萧知尽道。
“放手,小心我告诉萧姨你欺负我。”莫厌迟努力挣扎,被抓住的手纹丝不动。
萧知尽并未是只会埋头苦学的书呆子,闲暇之余他也会跟着明树学学一招半式,花招不多,贵在实用。倒是一心玩乐的莫厌迟,书念不好,武的也不及他。
莫厌迟气红了眼,狠狠地瞪着萧知尽,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萧知尽突然松开了手,对着他身后笑了笑,挥手示意。
他回头看去,正是神色匆匆的莫娘。
莫娘疾步走过来,牵起莫厌迟的手,道:“跟娘回家。”
“娘,怎么了?”莫厌迟疑惑不解。莫娘素来泼辣,在望乡台无人敢惹,今日如此慌乱实属罕见。
“无事,最近你少点出门,无趣的话便去找找尽哥哥,切勿到处乱跑。”莫娘垂首看着莫厌迟,眼中除了恐惧,更多的是愧疚和不舍。
莫厌迟虽是年幼,却也察觉到了她的焦虑,便不敢多调皮,稍微跟同伴说了几句后便乖乖地跟在莫娘身后,不敢多言。
萧知尽目送这二人离开,站了会后便打算归家,路过街市时发现有几个陌生人正扎堆商量着什么,望乡台虽是穷乡僻壤,偶尔也是会有商贾路过此地,所以萧知尽见到生面孔也不以为奇,稍稍看了会便离开了。
……
所谓知母莫若子,莫厌迟跟莫娘相依为命十几年,自以为是足够了解的了,可此番莫娘的举止过于反常,倒是令人摸不到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