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怕对不起萧知尽,他们也许会瞒一辈子,至死都不会吐露一个字。
“既然如此,爹、娘,孩儿希望你们能相信我一次,也许是直觉吧,我相信我就是你们的孩子。”萧知尽牢牢握着萧娘的手,透过掌心的温度能感受到血浓于水的亲情。
萧娘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这会儿又哭了,她止不住将萧知尽抱住怀中,拼命点头:“好,你就是娘亲生的,娘相信你。”
萧娘当初不顾萧父反对,执意将寺庙中身着华贵的孩子带回家,十几年来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不曾有过半句怨言,直到现在,她都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萧知尽将二老安抚好,又在状元府中整顿了一番,确保不会让来路不明的人接触两人后,这才恋恋不舍离开,回到了二皇子府。
状元府离修成还有一段时间,萧知尽倒也不急,反而是宏治帝的想法让他不得不担心起来。那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萧知尽不敢冒险,尤其是这种无法百分百确定莫厌迟安危的事情。
他在担心莫厌迟,而此刻的莫厌迟正垂头丧脑走出皇宫,踏上马车后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黄林之贪墨一事属实,为了百姓才走的偏路也属实,只是特使到了望乡台后发现蝗灾并没有传说中那么严重,而且黄林之贪墨的数目跟赈灾的数目不大一致。
虽然相差不大,也足以让宏治帝勃然大怒,因着银子用在了百姓身上,他便留了黄林之的命,将他贬为庶人,后代子孙三世不得为官。
而为其担保的莫厌迟虽未被牵扯其中,却因是非不分,盲目包庇罪臣,罚俸半年,闭门思过。莫厌迟原想要跟宏治帝说话,却被他冷冷地眼神止住了,只好安静退下。
萧知尽曾说过特使是他的人,如今一看,这人早已叛变。
莫厌迟受了一顿训,也明白了宏治帝的态度。以往如何责骂,宏治帝总是眸中含笑,慈爱有加,从未像如今一般,目光冷得像冰锥,狠狠地扎着他的心。
相伴三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只是莫厌迟不曾料到,皇家竟是如此冷酷,眨眼便忘了过往。
状元府离二皇子府极近,萧知尽早早就回来,在后院恣意舞剑。
莫厌迟到时他正练得忘我,一招一式皆是干净利落,每一次挥剑,萧知尽的视线便会随之移动,眸光凛冽,充满杀气。莫厌迟看得入神,将萧知尽每一个动作都铭刻于心,连人什么时候到自己跟前都不知道。
萧知尽原本专心致志,却发现后面有一道炽热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他回眸看去,发现是莫厌迟。宫中的事情他听人说了,特使叛变他也早已知晓,否则他也不会将萧父萧母带入宫中,不会在他的命令下还如此说。
他原以为莫厌迟被禁足会很难过,如今看他,似乎心情不错。
长剑若游龙,毫无征兆欺身向前,落在了莫厌迟的颈间,莫厌迟没有躲,而是直勾勾看着他。
其实长剑距离莫厌迟还有一段距离,只是萧知尽怕伤到他,不敢玩太过,便将剑收了起来,笑道:“你怎么不躲?”
“你不会伤我,不是吗?”莫厌迟笃定道,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愣,不曾想,莫厌迟竟然如此信任萧知尽。
萧知尽面色无常,心底却乐开花,他佯装不在意,拍拍莫厌迟的肩膀,道:“确实。”
莫厌迟抿唇不言,耳根发烫。自昨晚起,他便觉得自己不大对劲,好似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挤得他心里难受,尤其是看到萧知尽时,这种情愫便越加浓烈。
他皱着眉头思考,萧知尽见状,以为是他在烦忧朝堂的事情,便安慰道:“你不必想太多,朝堂的事我会帮你的。”
莫厌迟若有所思点头,“嗯。你先去擦擦脸吧。”
萧知尽练得满头大汗,衣裳也湿了半截,贴在背上难受得很,确实是该去清洗一下。他道:“好,那你在这里等我,等下出去用膳吧。”
莫厌迟不置可否,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萧知尽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野之外,也没有回过神来。
完了。
他在心中念道。
确实是完了,自从昨夜的那个拥抱,或者该说是更早以前,莫厌迟便在不知不觉中被萧知尽拉进了深渊之中,再无法脱身。
他坐在廊中的木椅上,呆呆地看着院中亭亭而立的桂树,此时仍是盛夏,离开花还早得很,只是叶子绿得艳丽,格外赏心悦目。
萧知尽换了一身衣裳,担心莫厌迟久等,便边走边整理着衣领,抬眸却见那人静静坐着,眉目含笑,安静美好,宛如世外之人,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