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来敲我的房门,也许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想重新开始生活,也根本不是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她只想查明真相。
再往下想,也许我在暗中窥视她的时候,她也在暗中偷窥我。究竟她知道了我多少秘密,这已经不得而知,但是,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很容易便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来敲我的门其实早已胸有成竹。
更为可怕的是,我怀疑她与那油头粉面男人的争执只是做给我看的,如果她将她的发现告诉那个男人,那么,我势必将置身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那些潜伏在我心里的东西一定先我一步察觉到了这种危险,所以,它们在我懵然不觉的情况下抢先动手,杀死了林燕。
没有人会相信在我体内潜伏的东西,也没人相信是它们杀死了林燕。
——就像我水中的母亲,她一定以为杀死她的,是她八岁的儿子。
我必须从困境中找到一条突围的缺口,如果我已经是凶手了,那么,我便不在乎再多杀一个人。
我必须要杀死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如果他与林燕的争执真是假相,那么,林燕势必已经将我的秘密告诉了他。如果他知道了林燕的死亡,首先怀疑的目标就是我。
我的心里盈荡着种下意识的快感,似乎想到谋杀时,我的整个人都变得充实起来。并且,对即将发生的谋杀,我满心都是期待。
谋杀是智者的游戏,我已经决定要用我所有的智慧来完成这场游戏。
当然,在游戏开始前,我还得去医院里最后诊治一下我的脑疾。林燕的那一击又为我添了些新伤,我担心,我的脑疾会不会因此而恶化。
医生说我的外伤并无大碍,但对我的旧疾却仍然束手无策,他还是建议我去看神经科专家门诊,并且,在最后,还安慰我道:
“不要提到神经科就把它跟精神病联系起来,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患有些神经方面的疾病,像失眠症就是患病人群最多的一种神经疾病。”
我真的去神经科看了专家门诊,我幸运地碰到了一位据说是从国外回来的专家,他在仔细询问了我头痛的历史之后,问我平时还觉得身体有哪些不适。
我想到了那些夜里的东西,它们已经钻进我的身体好多年,不知道现代医学是否有办法将它们驱逐出去。但我又不能这样直接跟专家讲,便含糊其辞,说了老半天才让专家明白了我的意思。
专家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问我:“你是否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事后经别人提醒才回想起来,但具体细节仍然很模糊?”
我心里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从国外归来的专家就是与众不同。
“也许这世界上并没有你说的那些夜里的东西,你在无知觉状态下做的事情,其实是你另一个人格在作祟。”
“你是说双重人格?”我对心理学的这些名词并不陌生,那瞬间已经想到了很多东西,心里犹在懊悔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过。
“也许不仅仅是双重人格,还有些人表现为多重人格。在医学上,我们称为多重人格症侯群。”
我已经不需要这位专家再说些什么了,关于多重人格症侯群的情况我完全可以自己去获得。多重人群症侯群的症状表现为,不同的意识与行为可以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而这多重人格之间是互相隔绝的,单重人格并不承受其它人格意识或行为的后果。也就是说,一重人格具像表现为一个人,它根本感觉不到另一重人格在想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有些人可以一辈子生活在这种症侯群症状之下,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过些什么。但是,就像生活里意外随时都会发生一样,这些不同人格之间有时也会发生一些联系。这就像两个密闭的房间,忽然之间的墙壁出现了缝隙,便会有少量的空气开始在两个房间里移动。这在症侯群中的表现为,一重人格可以开始感觉到另一重人格的存在,并且,在意识与行为上,要承受另一重人格意识与行为产生的后果。
第18节水中的母亲(4)
我想这在心理学领域都该属于比较高深的论题了吧,我并不需要太深入去了解它,因为在我身上,我找到了实证。
我不再相信医生和专家,我知道从理论上要彻底解决这种多重人格症侯群的状况,首先必须要打破所有人格之间的阻碍,那对于任何人,都是极度痛苦的过程。因为那就像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意识中的自己。
谁知道你会变成什么呢?也许是个恶棍,也许是个懒汉,也许是个妓女或者别的什么你所不齿的人。
——也许,你还会是个杀人犯。
这样的事,你根本没法选择。
第19节九宫图(1)
江海晚上参加了一个宴会,大学一个同学家的孩子十岁生日,那同学最近刚提拔当了外贸的一个主任,手上有点实权,所以孩子生日宴会上聚了好多生意人。江海本来想早点走,但来宾很多都是熟人,大家酒喝得有点高,散席之后还不让他走,拉着他要去“库斯科”娱乐城唱歌。
江海抹不开面子,便打发老婆先回去。老婆虽然不太愿意,但这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得多了,便嘱咐江海唱歌时少喝酒,能脱身就尽快回家,她自己,则非常得体地跟丈夫的朋友们说再见,然后一个人打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