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提着行李,一手开了车的后备箱,放好行李后才问:“姐姐,毅哥,你们回哪里?”程桑桑说:“回我住的小区吧,”她看着韩毅,说:“你那地儿一个多月没人打扫,现在肯定堆灰了。等会我打电话叫个家政阿姨去打扫,扫干净去了再回去。”韩毅说:“也行。”程默然笑:“毅哥,我姐姐说一,你是不是不敢说二啊?”话音未落,他就被程桑桑瞪了眼。未料韩毅却说:“我听你姐姐的。”程默然感觉被塞了一吨狗粮。忽然,韩毅摸了摸兜,又说:“我的打火机落在病房里了,我回去拿。”刚要动身,就被程桑桑拉住,只听她说:“你伤还没完全好,别乱跑了,我上去拿。落在哪里了?”韩毅说:“应该在床头,如果没有你找找其他地方。”“好。”等程桑桑一走,程默然就对韩毅挤挤眼,又拍拍胸口,问:“毅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保证上刀山下火海都给你办好。”韩毅有些意外地看他。程默然说:“今早你们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看到你把打火机放到箱子里了。所以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要支开我姐姐。”程默然伸手就拍了拍韩毅的肩,“毅哥,下回有啥事直接微信我就行了。”韩毅哼笑一声。“你这小子,怪机灵的。”“可不是吗?毅哥,您说吧,什么事儿。”韩毅说:“我想这几天私下里见你爸妈一次。”程默然一怔,问:“你和姐姐不是周六回家吃饭吗?”一顿,又似是明白了什么,说:“哦,我懂了。行,没问题,我帮你安排。搁在以前可能会有点困难,我爸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起码有三百天不在家,我当儿子的想要见面都困难得很。不过还是毅哥您面子大,那天我爸从医院回去后,就跟改了性子似的。这一周有五天都在家里待着。”程默然猜测:“可能是我爸爸妈妈觉得你和姐姐的好事近了,这一次吃过饭后说不定就该办婚礼了。”他嘿笑一声,问:“毅哥,你什么时候跟我姐姐求婚?求婚的时候我能在场吗?”恰好这会程桑桑回来了,说:“什么在场不在场?”程默然说:“没说什么,姐姐,你找到打火机了吗?”程桑桑和韩毅说:“找了整个病房都没找着。”韩毅说:“也许在行李箱里,找不到就算了,再买一个。”程默然附和,随后和韩毅对了个眼神,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韩毅不动声色地点头。程默然替未来姐夫办事效率奇高,当晚就敲定了韩毅与父母私下会面的日期,还顺手定了父母平日里喜爱的餐厅,并将功劳默默地给了未来姐夫,一转身,深藏功与名。见面的那一天,是周四。约的是午饭。韩毅瞒了程桑桑,说是要去见老朋友。程桑桑以为是薛正平唐南周他们,便也没有多问,挥挥手就送了韩毅出门。韩毅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他坐在包厢里。人生中难得有几回紧张。韩毅摸了口袋,摸出烟盒,摸到一半又放了回去,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一粒一粒的无糖薄荷糖。他在循序渐进地戒烟,从一天三支到一天一支,再到想抽的时候吃薄荷糖。以前孤家寡人没想这么多,现在有了程桑桑,她闻到烟味儿就不太高兴,老爱说抽烟不好。韩毅嚼了粒薄荷糖,一想到程桑桑每次嗲嗲地和他撒娇,他心情就变得愉快,嘴里哼笑一声,原本有些紧张的,现在倒是好了。那么可爱的程桑桑,父母再刁难他,他忍着就是了。刚这么想,包厢外就响起了脚步声。没一会,服务生推开了门,程嘉康与柳微雪到了。韩毅站了起来,打了声招呼。“伯父,伯母。”柳微雪神色淡淡地应了声。程嘉康问:“来多久了?”“刚到。”程嘉康又说:“现在像你这么守时的年轻人不多了,坐吧,别站着了。”他拿了菜单,喊服务生进来点菜。到底是生意人,说话办事圆滑又不失诚意,相处起来如沐春风。比起柳微雪直接的不喜欢,韩毅更是担心未来岳父对自己的看法。他看得出来,程嘉康有绝对的话事权和家庭影响力,只是这人情绪和看法藏得深,嘴里一套心里又是一套,他还没有摸清。不过今天韩毅倒是打定了主意。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后,他开门见山就说:“我今天是想来和伯父伯母谈一谈和桑桑有关的事情。”他递上一个文件袋。程嘉康和柳微雪都微怔。“这是什么?”韩毅见状,自己打开了文件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三本房产证,四张银行卡,以及文化部打印出来的总额凭条。不等程嘉康和柳微雪说话,韩毅就说:“这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财产,没认识桑桑之前,我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一直认为够吃够喝就成了。认识桑桑之后,才动了攒钱的念头。我知道我这些财产于程家而言,只是杯水车薪,或许连杯水车薪都达不到,但我有多少,我就愿意给她多少。”程嘉康看了眼。s市的三套房子,两套在市区中心,一套稍微远一些,但也是热闹的地区。干房地产这一行的程嘉康用眼睛就能估算出三套房子目前的市价。程嘉康说:“你这个年纪,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支持下,能有三套一线城市的房子,确实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柳微雪不为所动。韩毅又说:“我今年三十有二,我是个粗人,没有什么高雅的爱好,也没什么伟大的梦想,前面将近二十年都在与海洋打交道。我热爱我这份工作,对我而言,这是我的梦想,也是我一辈子的爱好。但是我能理解,也能明白桑桑的担忧。她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女孩,我不愿意她后半辈子生活在对我的担忧之下。她不喜欢,她没有安全感,我愿意做出改变。”文件袋里又取出五六份合同。“海警船上的职位我已经辞去,我准备转向陆地。这是目前向国内外向我抛出橄榄枝的航运公司,国外我没有考虑,我更偏向本地的国海,上班地方离市中心半个小时的车程,离九院也不远。”提起自己熟悉的行业,韩毅侃侃而谈,把未来的职业规划一一道来。柳微雪本来颇有微词,可现在听韩毅这么一说,完全找不到能挑刺的点。程嘉康翻了翻这几份合同。虽然他不在航运业,但平日里打交道得广,也颇有了解,明白能一下子拿出这些橄榄枝合同的人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航运业人才。但这些都不是真正能让程嘉康动容的东西,而是韩毅为女儿对梦想的让步。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笨拙的言词,但却充满了对女儿的宠溺与爱意。他看到了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的承诺。忽然,韩毅神色微顿,表情严肃地喊了一声:“伯父,伯母,我有件事想请问你们。”程嘉康和柳微雪互望一眼。程嘉康说:“什么事?”韩毅说:“你们知道桑桑在服用抗躁药吗?我咨询过她的心理医生,已经服用了八年。原因是什么,你们知道吗?”这话无疑是一巨型炸弹投入到程嘉康和柳微雪的心头上。抗躁药。八年。程嘉康看向自己的妻子,用眼神在询问。柳微雪面色微变,八年这个时间太过明显,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当年的事情,弹指间,面上已经变了好几种颜色,内心猛地涌上一股子浓郁的震撼。她不禁扪心自问。她真的做错了吗?是她逼得女儿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