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颜觉得自己得去探望一下。
潭泠的屋子虽然离下人的住处很近,但他毕竟身份不一样,沈天颜让管家给安排了一个小单间。
到底是曼城赫赫有名的“白莲姑娘”,不大的空间在他精心布置下显得典雅精致极了——一看就是个有品位、懂生活的。
沈天颜一向都不太喜欢熏香,但凡有些许味道都有可能引起她的反感,但潭泠屋子里的味道却十分好闻。
用一个比较文艺的说法那就是——似初雪、如晨露,干净而纯粹。心急气躁的人沉浸在这种香气中,不消半刻钟,便会心旷神怡许多。
沈天颜一直以为,潭泠身上那种淡雅舒适的味道是他们一族的体香,本来还在疑惑他身上为什么不是“水产品”的腥味。现在才知道,原来所有自然流露的精致完美都是要刻意培养的,就算是妖也是这样。
这不,要是别人生病了,在床上躺上半天都显得蓬头垢面,但人家潭泠就算是躺两天了还是个精致的病美人。
许是没人来这里打扰,他又变回了原来白发白衫的样子。
本就略浅的肤色,现在更是苍白得很,仿佛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就要碎了。
细长的睫毛宛若一只白蝴蝶,在他楚楚可怜的双眼皮上翩翩起舞。
这种空灵纯洁的美,让一向大大咧咧的沈天颜都不自觉放低了音量:“实在抱歉,我这两日忙着整理行李,没能顾得上来看你。你今日好些了吗?”
淡淡的笑意宛若一朵高洁美好的白莲花,在他脸上浅浅绽放。
“沈小姐一来,我感觉自己的病一下就好了一大半。只不过,”说到这,他脸上真挚的感激化作些许担忧:“潭泠只怕将自己的病气儿过给你。”
美人眉头微蹙,我见犹怜。
沈天颜忍不住又是好一阵宽慰,虽然她也不知潭泠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美人儿要哄着捧着,这貌似是全天下的共识吧?
问候的话结束,沈天颜表明了自己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问潭泠愿不愿意在沈府做个管家什么的。
潭泠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天颜,一字一顿道:“沈小姐这是要抛弃潭泠了?”
这话倒是把沈天颜唬得一愣——不是,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她怎么就抛弃他了?说得好像她沈天颜是什么拔D无情的渣女一样。
潭泠见沈天颜不语,更是宛若肝肠寸断一般,“沈小姐这次去漳州,竟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不带潭泠去的么?”
虽然自己好像没做错任何事,但沈天颜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有点儿慌——啊,漳州是个什么寸土寸金的好地方么?不想带他去,貌似……也挺合理的吧?
沈天颜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见此情形,潭泠是真的肝肠寸断了——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将抵在嘴边的帕子拿开后,沈天颜看到了帕子上星星点点绽放的鲜红梅花。
沈天颜:我……这不会真的是被我气的吧?
“你别急你别急,有什么都好商量,我是先给你叫个郎中还是?”沈天颜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给凡人治病的大夫又怎么能够给我们治病呢?”
似乎觉得沈天颜傻得可爱,虽然还很虚弱,但潭泠面上的表情宠溺而又无奈。
他垂下眼眸,语气有些低落:“没关系的,我已经都习惯了,过几日就好了。我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体状况,委实是个累赘,你不想带我去漳州也是正常的。只是我却总忍不住担忧,担忧路途千里迢迢,你一个人渴了冷了没人照顾。”
“我决计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
沈天颜突然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可是,潭泠以什么身份跟她去漳州呢?
似是看透了沈天颜的疑虑,他立刻表示:“弘祁教的人仍在四处追捕我,呆在沈府倒不如跟在你身边安全。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是让我一生为仆服侍你,潭泠也是求之不得的。”
于是,本来两个人的路就变成了三人行。
金灿灿的迎春花随风摇曳,终于到了白南玖要出发的日子。
白南玖的外祖母一大早便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路边有一家卖丸子汤的小摊儿,白南玖小时候就最喜欢来这家。点上一大碗丸子汤,再配上一个油烙饼,七文钱就能吃得心满意足。
虽然做足了心理建设,然而见到外孙儿脸上的黥刑时,她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但她没有多言,还是努力挤出来一个微笑,嘴上不停道:“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给负责押送的官差大哥每个人都塞了好几两银子,老人家这才换了和孙儿说话的几分钟。
白南玖自觉心中有愧——若不是为了救他,外祖父又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