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上沾染了无数的鲜血,他在杀人的时候,心里也越来越麻木。他不再将一切情绪都摆在脸上,他开始虚与委蛇,开始算计人心。
军中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你杀的人越多,反而能得到越多的褒奖。
白南玖甚至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如果,天颜她看到杀人如麻的自己,会不会感到害怕?
被繁重的军务和杀戮的压力逼迫得喘不上气来,唯有和沈天颜聊天的短短时间,是他唯一能够感受到希望与放松的时候。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个鲜活的正常人,而不是一具为了复仇而生的行尸走肉。
就像是肮脏阴沟里照进来的一束光。真好,他的颜颜还过着平凡而又幸福的日子,并且愿意将这种安稳的感觉分享给他。
一张传音符用完,白南玖又被迫回到那令人喘息不得的暗无天日的生活之中。
尚在琢磨自己刚刚有没有那句话说得不够讨天颜欢心,白南玖还在失神的时候,钟佩连通报一声没有,就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白将军!求你派兵支援一下钟颖吧!”
白南玖皱眉,“钟颖?此刻他不应该在营中操练新兵的吗?”
白南玖其实一直都能感觉出来,钟颖对他始终有那么几分不服气。
虽然种子桑离开前特意叮嘱了两个儿子,但实则只有钟佩一个人听进去了阿耶的劝告。
钟颖曾私下一脸愤愤不平向钟佩抱怨:“兄长!也不知道阿耶到底为什么对那个姓白的如此另眼相待!他该不会真是阿耶在外面的私生子吧?咱俩跟着阿耶在军中勤勤恳恳历练了那么些年,现在倒不如一个外人!他凭什么爬到我们头上来?爹还让我们听他的话,我呸!凭他脸大吗!”
钟佩很想告诉钟颖,他的脸其实比白谨言大多了。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弟弟的霉头,只得摆出长兄的面孔语重心长地劝诫。
“阿耶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白兄弟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再说了,你看咱阿耶那张脸,生得出白谨言这张俊俏的脸吗?而且这些日子,那些赫赫战功你也看到了,莫说是你我,就连阿耶他都不一定能做得到!”
钟颖也知道私生子的说法不大可能,但他依旧是咽不下胸里那口气,“就算有些战功,那也从没见过谁升得那样快的!兄长!人都说吃口馒头争口气,你就甘心这样一直屈居于他之下?”
钟佩摸了摸鼻子,心想这有什么不甘心的,能者居之嘛。知道这样回答,弟弟怕是会炸毛,他也就只最后警告了钟颖一句,让他别逞能。
可谁知道,钟颖还是去“逞能”了。
他急切地想要更多的战功,便将探子上报的消息截下。
消息里称,丽云族的一只百人小队此刻就在钦州南面不远处的黛山里藏匿着。待夜幕降临,这些人就会潜袭进入钦州城,放火烧城。
钟颖觉得这是立功的天赐良机,便点了二百个兵跟随自己出城,准备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但这个消息只是敌人的一个圈套——黛山上实则隐匿了近千人的丽云敌军。
钟颖轻骑出发,甫一进到黛山,山上的巨石巨木便轰隆隆滚了下来,砸伤砸死了不少士兵。就在这二百个大庆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漫天的箭雨又纷纷落下,众人狼狈躲闪,好不狼狈。
钟佩一得知这个消息就心道糟糕,但他还是心存侥幸,想着万一这个情报是真的呢?
如今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弟弟还没回来,他便知道大事不妙,只得急急忙忙来找白将军。
白南玖一听便知道这定是敌人的圈套,“对方实际有多少人打探清楚了么?”
“尚未。”
白南玖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很是威严,“去查!”
钟佩微微有些急切:“将军,不先去救人吗?”
白南玖识起一旁的长缨与长、枪,语气不容置喙:“救人?钦州城内一共只有五千兵。尚不知黛山藏匿了多少敌军,我若是带两千兵前去支援,丽云族的军队绕另一个方向来攻城了怎么办?难道将我们好不容易夺回来的钦州再拱手相让吗?”
“可是……”可是再晚一秒,钟颖就多了一分危险啊!
白南玖冷淡的语气不容抗拒,“我会努力想办法救出钟颖,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之前沈天颜教给他的,做错了事就是要承担代价的,没有人能例外。
这极有可能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白南玖重新布防钦州城内兵力分布,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自己则偷偷从城中溜了出来。
化为狼形,他直奔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