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正时刻,静夜沉沉,浮光霭霭。月色毫不吝啬洒满了整个观星台,封邻凯迎风而立,静静看向稳步走来的白南玖。
太像了。这个白谨言走路的姿势与气度,让他想到了白威远,想到了自己被咬掉的那半个脚掌。
“嗨呀,国师大人怎么来的这样早!让您久等了,真是罪过!”白南玖热情依旧。
封邻凯脸上表情几经变化,最终还是扯起了半边嘴角,“是我来早了,将军请吧。”
“呦!这是什么呀?”白南玖毫不客气拿起角落里一个香炉一样的东西,好像单纯只是好奇出现在观星台上的这个小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封邻凯眼睛微眯,不能确认这个白谨言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试探——那个小香炉一被拿走,他提前布下的阵法便塌陷了一角。
只不过法阵大部分依旧完好无损,效果并没有打太大折扣。
“小玩意儿罢了。将军今晚是否如我嘱咐的那般焚香换衣了?”
“换了换了,您闻闻我这衣袖都是您那个香的味道。我一大老粗,哪儿用过这个呀!”说着白南玖还将手怼到封邻凯的鼻子上让他闻。
封邻凯不动声色退后了两步,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将军按我说的做了便好。”做了,这个阵法的效用才能发挥到最大。
白南玖按照封邻凯的要求站在了观星台的正中央,一脸“好奇”看着国师大人的所作所为。
不得不说,封邻凯现在真的很像个神棍。
他手持朱砂笔在空中快速地画着什么。已开天眼者或许可以看到空中那泛着红光的淡淡字体,但在普通人眼里,国师就像正在跳大神一样,只是在空中胡画乱画一气。
落下最后一笔,封邻凯大喝一声“收!”。那些红色的字全部飞至白南玖身上,像一个大网将他团团围住。每一个字都像被浇了开水的虫子一样剧烈蠕动着,恨不能在白南玖身上咕扭出一个洞来。
铺洒在他身上的均质月光,也在这些近乎沸腾的红字下被分割成一个个小颗粒,但都围绕着白南玖不愿意离开。
封邻凯死死盯着白南玖,但他并没有从这个少年将军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痛苦与勉强。
白南玖颇为没心没肺问道:“国师大人还没好吗?您这玩意儿我也看不懂,为什么在空中随便划拉几笔就可以算命了?”
封邻凯并未言语,他眼睁睁看到那些字一个个变淡消失,而在此期间,白南玖脸上一份不适的表情都没有。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封邻凯连敷衍都懒得:“将军可以离开了。卦象万千,算出结果尚需要一段时间。夜色深重,将军一个人可要小心。”
看样是自己多虑了?这个白谨言当真和镇国府没有半分关联?
白南玖立刻拍了拍自己健壮的胸脯,“此言差矣!我这个体格怕什么,倒是国师大人无缚鸡之力一个人的才比较危险。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这下封邻凯脸上的虚假笑意都维持不住了,他平生最恨别人说他弱小——因为弱小,他护不住自己的家人;也是因为弱小,他才耗费了那么多年才搞死白威远,但付出的代价却是自己半只脚掌。
白威远那孽畜!临死之前竟然还号令兽潮毁了他大半个门派!为什么没了月狼的血脉,众妖兽还是愿意听他号令!
封邻凯的声音像是被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不用了,府里的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我。”
白南玖一拍脑门,“嗷呦你看看我平时自己一个人粗野惯了,忘了您这些官老爷出门身边都会有人跟着伺候!那我就先走了啊,明儿个见!”
转过身之后,白南玖脸上生动的表情一寸寸凝固了下来。
疲惫,痛苦。
这一天,他的肉身与精神仿佛被分离了。他身体里住着一个无比清醒、沉浸在仇恨中的灵魂,冷眼旁观着,提线木偶般被cao控着的皮囊露出各式各样的表情。
若不是想要手刃封邻凯的意愿太过痛苦强烈,现在的他就与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一般。
他好想……哪怕就听一下天颜的声音就好。
沈天颜当然没睡,她一直等着小狼,生怕封邻凯会发现什么。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通过传音符轻声问他:“小玖,结束了吗?”
白南玖手忙脚乱掏出传音符,“颜颜?你怎么还没休息?不是说过了不用等我的吗?”
“那可不行!我家小玖那么年轻貌美,万一封邻凯那个死老头子对你心怀不轨怎么办!”
“颜颜你给的法宝很有用,今天他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我的真实身份。”
沈天颜闻言不由有几分小骄傲,“那可不!我师傅说了,再练上几年,姓封的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到时候你可就得全仰仗我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