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ldo;没什么比你重要。&rdo;后来尚萌萌才知道,为什么穆城说自己不在公司也不要紧‐‐一切需要穆城亲笔签署的重要公文和文件,他全都带了过来。看着不远处低头签公文的男人,她扶额。有点心疼又有点头疼。从他到这儿开始,片场的气氛就压抑又古怪。认识穆城的大人物们小心谨慎,不认识穆城的人,看到其它大人物那么谨慎,也就跟着胆战心惊。一条拍完,导演放话休息。尚萌萌想了想,跑到穆城旁边坐下来,捏捏他修长的左手,&ldo;诶。&rdo;他眼也不抬,&ldo;怎么了。&rdo;她声音低低的,很认真地建议:&ldo;我在拍戏的时候,你会不会很无聊啊?不如你让阿力陪你出去走走吧。这个影视基地很大,风景很多,也很好。&rdo;穆城看了她一眼,淡道,&ldo;不用。&rdo;又有何处风景能及你。近日雾重,b市秋意渐浓,晚间的气温比往年同期更低,像是提前进入了冬季。淮山医院病房区刚结束晚间查房,医生护士相继离去。刘叔坐在床边,把削好的水果分成四瓣,装进盘子里。一阵凉意刺骨袭来,他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走到窗边合上窗户。刚转身,轻盈妖娆的高跟鞋声音就从病房外传入。刘叔回头。孟夫人脸色淡淡地进了门,蜀绣旗袍贴合着曼妙曲线,外罩一件式样简单的针织衫,气质高雅,虽年过半百,仍美艳不可方物。她径自在床边坐了下来,侧目,病床上的年轻男人双眸紧闭,双腿打着石膏,清瘦憔悴。&ldo;查房了么。&rdo;江曼青道。刘叔垂眸,神色间甚是恭敬,&ldo;医生刚离开。&rdo;江曼青静静看着床上的儿子,&ldo;少爷今天一直没有醒么。&rdo;&ldo;刚用过晚餐,才睡下。&rdo;&ldo;晚餐吃的什么?&rdo;&ldo;上周才动完手术,医生叮嘱,饮食务必清淡。陈妈熬了乌鱼粥,少爷喝了半碗,吃了些小菜。&rdo;江曼青点头,没再说话了。静坐片刻,床上的男人微蹙起眉,双眼缓慢睁开。&ldo;醒了?&rdo;她笑起来,还是那口吴侬软语的腔调,&ldo;要不要喝点水?刘叔专门给你削了水果,妈妈喂你吃一些?&rdo;孟井然面容平静,&ldo;不用了。&rdo;刘叔悄无声息地退出病房,反手合上门。两人独处,半晌无言,没有半分寻常母子间的亲密。忽地,孟井然道,&ldo;爸爸呢。&rdo;孟夫人笑了下,说:&ldo;哦。你出事之后,你爸爸专程从非洲赶回来守了三天,直到你做完手术才离开。没办法,非洲那边的分公司才刚落地,很多事情必须他亲力亲为。&rdo;孟井然面无表情,&ldo;原来是这样。&rdo;孟夫人沉默了会儿,又道,&ldo;你爸爸陪着你的时候,你意识还不清醒。千万别多心,你是你爸爸的亲儿子,在他心里,你当然比什么都重要。&rdo;孟井然静了静,勾唇,嘴角弧度讥讽,&ldo;我是爸爸的亲儿子,所以在他心里,我比什么都重要。可是我也是您的亲儿子,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rdo;&ldo;……&rdo;话音落地,江曼青的脸色瞬间便沉了几分,语气微冷:&ldo;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埋怨我。在你看来,是我不择手段拆散了你和尚萌萌,但……&rdo;孟井然寒声打断她,&ldo;难道事实不是这样么?&rdo;江曼青吸了口气,盯着他,漠然道:&ldo;妈妈不认为自己有错。&rdo;孟井然露出一个自嘲似的笑,嗓音没有温度,&ldo;当然,孟夫人怎么会有错呢。&rdo;三言两语一番对话,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推入冰点,病房中没有一丝声音,只余下死般寂静。江曼青抿唇,眼底冷色毕现,旋即又恢复如常,淡笑,&ldo;算了,你好好休息吧。公司里还有事,妈妈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刘叔,他知道怎么做。&rdo;说完转身欲走。孟井然却又低声开口,问:&ldo;宋芝然现在情况如何?&rdo;江曼青面无表情,极其寻常的语气:&ldo;除了左眼失明之外,没什么大碍,对她坐牢不会有影响。&rdo;&ldo;……&rdo;孟井然僵了瞬,眉心用力拧起一个结,&ldo;坐牢?&rdo;江曼青回头,&ldo;那个疯女人把你害成这样,我当然要把她送进监狱去吃牢饭。&rdo;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眼底柔和,&ldo;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好好养病。&rdo;孟井然偏头避开她的触碰,凛目,&ldo;撤诉。&rdo;&ldo;为什么?&rdo;&ldo;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在先,她要怎么对我,我都无话可说。&rdo;江曼青低声笑了下,淡道,&ldo;井然,孟家给宋家的补偿已经够多了。宋孟两家的联姻最初就是一桩买卖,是宋芝然自己不知足。为了你,我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rdo;孟井然突地冷笑,&ldo;为了我?您到底是心疼您的儿子受重伤,还是想报复宋太太几次三番对您不敬?&rdo;&ldo;孟少爷。&rdo;江曼青神色冷漠,&ldo;你该休息了。&rdo;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眶充血,沉声一字一句,&ldo;就像当初,您死命反对我和尚萌萌在一起,究竟是因为她有个吸毒的父亲,还是因为,她恰好长了一张让您格外讨厌的脸呢?&rdo;孟夫人眸光骤闪。未几,她声音很轻,&ldo;你说什么?&rdo;孟井然嘴角上扬,眼底却一片荒寒,&ldo;妈妈,您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您不爱我这个儿子,甚至不爱爸爸,从始至今,您爱的人只有自己。&rdo;&ldo;……&rdo;江曼青静了瞬,转头看窗外,仿佛丝毫不为所动,&ldo;你才刚死里逃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休息吧。&rdo;转过身,拧开房门款款走出。孟井然唇抿成一条线,死死盯着那道背影,忽然笑了起来。或许他的人生,从原点开始就是个错误。否则,怎会一直错到现在。病房里开着暖气,气温适宜,一开门便有寒风吹面击来。江曼青紧了紧身上的针织衫外衣,反手刚关上门,余光里就瞥见了一道人影‐‐管家刘叔沉默地站在走廊上,微垂着头,看不见脸上表情。&ldo;咔哒&rdo;一声轻响,房门的锁合严。孟夫人表情寻常,径直向前未拿正眼看他,只在经过时顿足,目不斜视地淡声说:&ldo;刘叔,少爷住院的这些天,你不分日夜守在这儿。真是辛苦了。&rdo;刘叔仍旧恭恭敬敬,&ldo;都是分内的事,何来辛苦。&rdo;&ldo;我说你辛苦,并不单单指这几天。&rdo;江曼青侧目,眼角视线落在中年男人的侧脸上,看见花白鬓角,&ldo;你在孟家待了近三十年,劳心劳力鞠躬尽瘁,的确是很辛苦。&rdo;刘叔道,&ldo;夫人言重了。&rdo;江曼青欺身朝他靠近了些,轻声说:&ldo;刘湛,你老了,我也老了,很多事情既然在心里藏了这么多年,就该安安稳稳地带进棺材。你说是么?&rdo;刘叔沉默须臾,道,&ldo;是。&rdo;她又道,&ldo;你的嘴一向很严,我也一向对你信任。人届中年,千万别辜负了这种信任才好呢。&rdo;&ldo;夫人放心。&rdo;&ldo;我知道,少爷从小就和你亲近,连我这个当妈的都不一定比你了解他。你和少爷交流多,亦师亦友,这是好事。&rdo;嗓音压低,带着几丝寒意,&ldo;但是记住,别在少爷面前胡说八道。不该提的人别提,不该讲的话,别讲。&rdo;刘叔静默,头垂得更低,良久才道:&ldo;是。&rdo;孟夫人弯了弯唇,&ldo;记住就好。&rdo;司机开着车在医院门口等候,江曼青出来之后直接上车,头靠着后座椅背,目光透过车窗看向外头,夜景繁华斑斓。&ldo;夫人,回老宅么?&rdo;司机问。&ldo;去公司吧。&rdo;&ldo;是。&rdo;汽车发动,江曼青握着手机闭目养神,未几,拨出去一个电话。接通,背景嘈杂喧闹,对方的声音夹杂醉意,还有浓烈至极的不耐烦:&ldo;妈的,谁啊?&rdo;江曼青漠然,&ldo;是我。&rdo;对方明显愣了下,旋即笑了起来,&ldo;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您居然亲自给我来电话了。不知夫人有何贵干?&rdo;嘈杂的背景音在远去,接电话的人似乎走到了安静处。她淡道,&ldo;我的人应该已经和你联络过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