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窝八(4)
‐‐有的人凭胳臂腿挣钱,有的人凭脑袋瓜挣钱,我们凭那个地方挣钱,不偷不抢,公平交易,有什么可耻?犯了什么罪?
‐‐跑得快跳得高力气大的搞体育,能歌善舞的当演员,长得漂亮有性感的怎么不能干这一行?发挥特长嘛!
‐‐我就是要钱,我就是要过好日子,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白勒克实在是找错了&ldo;知音&rdo;,她对右派的估计错了。这种人当右派根本不是为钱,更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过好日子。他们不过是比一般人迂傻耿直,看到不合理的现象就憋不住,没学会昧着良心欺下拍上而已。右派谢萝听了白勒克这番似是而非的诡辩,就不像一边的烧鸡那么平静,忍不住要反驳。书呆子觉得人类之与动物有别是基于一个&ldo;情&rdo;字,否则人和动物就消失了差别。面前的这一位甚至连动物都不如,动物运用性器官是为了延续生命和种群,而姓白的却只为了几个臭钱。谢萝实在想不通,问道:&ldo;你干那些事儿有爱情吗?&rdo;
&ldo;世界上真正有爱情的能有几个?没有爱情的婚姻既然合法,没有爱情的卖淫为什么不允许?&rdo;白勒克一边回答一边还在照镜子。
&ldo;把女性肉体商品化,你作为一个妇女不觉得降低自己的人格?&rdo;
&ldo;得了吧!古今中外卖身的不限妇女,男妓同样存在,只是数目少一些而已!&rdo;妖艳的大学生发现话不投机,收起小镜子,斜瞪着眼卖弄开了她的&ldo;卖肉&rdo;知识。
&ldo;卖淫是产生偷盗、诈骗、杀人、剥削的万恶渊薮,应该取缔!你知道酱鸡的故事吗?……&rdo;谢萝觉得这个少不更事的女学生没尝过老鸨龟子的毒辣,想用酱鸡的经历擦亮白勒克的眼睛。谁知&ldo;公主&rdo;不但瞧不起&ldo;土鸡&rdo;,而且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白勒克见这个右派不顺着她发牢骚,还倒过来教训她,气儿不打一处来,唬地一下跳起,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举着,像个肉茶壶:&ldo;她们挨了打骂才恨领家妈啦!平常日子好吃好喝,不动一指头,只讲究穿着打扮勾引男人,她们才乐意呢!你没听见老母鸡、酱鸡和九斤黄、柴鸡的悄悄话?她们吃过见过穿过的可比你这个记者多!老母鸡当着队长的面恨不得长八张嘴说自己是灾民,背了队长尽显摆兰春院的排场。兰春院除了姑娘又嫩又俏,厨子的手艺也是京城一绝。单一味糟鹅掌就能叫人连舌头都咽下去。她家的鹅掌比外头卖的厚一倍,买了活鹅来先用精料揣几天,上席头一天烧红一块铁板,赶着鹅在滚烫的铁板上走几个来回,等到鹅的全身精血都集中在两只掌上时,这才啪啪地活剁下来泡制‐‐&rdo;
谢萝听得缩了缩脖子:&ldo;真够残忍的!&rdo;
&ldo;残忍?能招来生意赚钱就得。香喷喷的端上来谁顾得上问是怎么做的?&rdo;
&ldo;是啊!他们能这么对付鹅也能这么对付人,能赚钱就得,谁管妓女的死活呀!&rdo;谢萝摇头叹息。
&ldo;瞧你说的!&rdo;肉茶壶的&ldo;壶嘴&rdo;直戳到谢萝的脑门子,&ldo;可人家山珍海味都吃遍了,老母鸡连大象鼻子和黑猩猩唇都吃过,你连见都没见过吧?哼!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趁着年轻漂亮风光一番,老模喀嚓眼的谁目夾你?&rdo;说到这里,白勒克摸了摸白嫩的脸蛋,想起男人们一见了自己就狼似的冲过来,争着献殷勤;斜睃了一眼谢萝黄皮寡瘦的模样,心里重复一句:&ldo;谁目夾你!&rdo;她得意地在葡萄荫凉下扭了几步,回过头来驳斥谢萝:&ldo;你说的&lso;万恶&rso;哪一种行业没有?忆苦思甜的报告我听得多了。农村里地主老财二流子狗腿子坑害贫雇农的有的是,谁听说打倒地主以后不准种庄稼啦?旧社会老鸨龟子欺压妓女,可以逮捕老鸨龟子,取消这个中间环节,让妓女自己干,没必要取缔这一行!&rdo;
这个洋&ldo;鸡&rdo;的嘴真来得,有理论有实践,知识面也广,还从老母鸡那儿趸来一套旧社会的玩意儿。劳动教养没洗掉她们脑袋里的肮脏,反而让她们集合在一起交流经验。方队长若是知道了这个效果,准得跳脚,不过管得再严也禁止不了她们说悄悄话。谢萝有点招架不住白勒克的反攻,急了:&ldo;不种地不打粮食你吃什么?不吃饭会饿死人,妓院有什么必要存在?&rdo;
&ldo;你是真不懂还是装蒜?&rdo;白勒克恼了,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ldo;食色性也,两样都不能缺,性欲跟吃饭一样要紧。你没见春节后接见,你男人来过夜,九斤黄发疯?你也别假正经了,是人都想这个!&rdo;说着说着,她扭头翘着兰花手指抚弄头上的葡萄枝冠,对烧鸡微笑:&ldo;要我说呀!谁也比不上咱们滋润,还能尝到洋味儿!&rdo;
&ldo;别抽疯了!&rdo;矜持的烧鸡看不惯白勒克张狂的劲儿,啐了她一口。
&ldo;我一点儿也没疯,总比一辈子守着一个强!世界各国哪儿没妓院?就中国特别!&rdo;
&ldo;中国特别就对了!&rdo;谢萝也恼了,&ldo;卖淫传染性病,影响后代,降低人口素质。你没听说有的民族因为两性关系紊乱,性病大发作,几乎绝种?妓女就像传染疾病的苍蝇蚊子,一定要消灭!&rdo;
&ldo;我们是苍蝇蚊子?&rdo;白勒克&ldo;炸&rdo;了,袅袅娜娜的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几步跨到谢萝面前,雪白绵软的双手紧捏住谢萝瘦削的肩膀猛摇起来,葡萄枝编成的绿冠被震掉了,变了形的红唇喷出热烘烘的气息,&ldo;那是预防工作没做好,不等于这一行不该存在!我只要求自己活得痛快,我不想当贤妻良母!更不打算结婚,管它后代怎么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