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那次!”男人发出高亢的声音,似乎在进行复仇前的演讲,极其兴奋,“你让我出丑了,从那以后我就没遇到过好事!”
“我不明白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这怎么看都太过分了吧!”阵内吵嚷着,“武藤,你没事吧?”
“我已经叫救护车了!”若林高声道。
“听到了吗?快放弃吧,你就要被逮捕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你给我滚开!我只想给那个目中无人的瞎子来一刀!”
“我看是你瞎了吧!仔细瞧瞧,你到底干了些什么!”阵内怒斥道。
我像伸着舌头的狗一样艰难地呼吸着,身上全是黏稠的汗水。啊,我得给妻子打个电话。
我看到若林扑了上去,从背后反剪住男人的双臂。“要是死人就不好了。”若林焦急地说。
男人猛地挣扎起来,用难以置信的力气把若林震落在地。我看见若林好像撞到了头,忍不住喊了一声。不,我是想喊一声,却使不上劲来。你振作点!我呵斥自己,却感到精力如同烟雾般从四肢百骸往外飘散。
我想抓住什么东西撑起身体,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周围好像突然变窄了,原来是我的眼皮快要垂下来了。我心里一惊,努力睁开双眼。通过眼睑间的缝隙,我看到若林被踢了一脚。我再次瞪大了眼睛。
阵内在做什么?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眼前却陷入了黑暗。难道出血量已经超过临界点,让我的五感开始麻痹了吗?我会不会就这样没命了?我不能想这么恐怖的事情。可越是这样提醒自己,脑子里就越只剩下那个想法。我不想死。为了摆脱恐惧,我开始想与死亡相反的东西,想妻子、儿子和女儿。如果我现在死了,家人该怎么办?
必须让血止住,快停下,快停下来!
随后我才发现,我并没有闭起眼睛,只是周围变黑了。汽车撞上去时,路灯已经熄灭了,周围只剩下车灯的照明。在车灯熄灭后,周围就陷入了黑暗。现在,四周仿佛被拉上了黑幕,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们别乱动!”男人高喊,但声音里已经透出笼罩在黑暗中的不安。
大家都没事吧?我很想问,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放弃抵抗吧。”我听到阵内说。
“烦死了,给我闭嘴!那家伙到底在哪儿?明明是个瞎子!”我隐约看到黑影在挪动,好像是男人正在定睛寻觅。可能想制造光亮,他掏出了手机。
“看不见的是你和我们几个。”
“你说什么?”
“你知道现在看得最清楚的人是谁吗?”阵内的话音刚在夜幕中落下,男人就闷哼一声。伴随着惨叫声,我看到一个黑影被按倒在地。那是永濑吗?我正想着,突然感到全身一轻,顿时惊恐地不断重复着家人的名字,眼睁睁地俯视着自己的意识在冰冷的地面溶解。
第25章
“武藤先生,你又立大功了。上次那件事还没过多久,这报纸上又有你的名字了。”
一直在医院病床上躺着,我十分痛苦,于是稍微撑起上半身,与小山田俊对视。小山田俊坐在椅子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说:“我还没来过病房,有点坐不住。”
“这算什么立功,我什么都没做。”没必要逞强。当时我确实只是被捅了一刀后,就倒下了。这次跟上次在埼玉县不一样,我成了不折不扣的被害人。“其他人的功劳比我大多了。”
当时晕过去的男子被送到了别家医院,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听说多亏了若林给他做心肺复苏。若林也接受了检查,并没受什么重伤。最终,只有我这个最不活跃分子需要住院。
“阵内先生说了,你很努力。”
阵内曾亲口对我说:“我不过是把车灯熄掉而已。跟我比起来,武藤你已经很努力了。”当然也没忘了加上,“不过因为你住院,害得我不得不接手多出来的工作,真麻烦。”我负责的案件全都由木更津安奈和阵内两人接手了,关于这点我确实感到很愧疚。
“那个人是怀恨在心才下手的吗?”小山田俊用不是特别关心的语气问道。他剥了个橘子,将一瓣塞进嘴里。那是他买来慰问我的水果,估计是他自己想吃吧。一袋橘子看起来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慰问品,但考虑到易剥易食、分量也不小,还真符合他那务实的性格。
“嗯,算是吧。”
那晚突然倒车朝我们冲过来的男人,就是之前在电车上对永濑指手画脚的那个人。当时他听到永濑说学过合气道,就被吓退了,可能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万分不愉快,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于是在心中埋下了愤怒的种子。那颗种子渐渐发出嫩芽,深深扎根,慢慢长大。虽然多数情况下,憎恨和愤怒的枝丫都会枯死,但如果没有枯死,就会长成参天大树。那个人认为自己在车厢里丢了脸,不再想见到任何乘客,便开始开车上班。然而,开车上班有不少坏处,不仅公司不给他全额报销油钱,还经常会堵车,又不能喝酒。虽然在我们看来,这全都因他而起,那只是他自作自受,但他心中的愤懑却越积越多。
为什么我要遭这种罪?他不断寻找愤懑的原因,最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在阿弥陀签[1]中找到了终点一般,落在了“当时那个瞎子”上。于是他想,下次见到一定不放过他,没错,就是那个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