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在白府后院新打了一个门,每天只需要开启关闭两扇门,就能到达隐渔歌。
江浸月不知道院墙外的世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才会让小小的隐渔歌都感受到不和平的气息。
蜗蜗被江浸月照顾得很好,它的伤势早已痊愈,起初那个看着都过不到明天的小奶猫如今已改头换面,养成肉乎乎的小胖猫,拥有漂亮的毛发。
但蜗蜗是幸运的,而这一份幸运,并不能传递下去。
动物间的消息很是灵通,它们在走街串巷间将隐渔歌的存在散播出去,知道了走投无路时,前往巷子尽头,那里会有一线生机。
江浸月在这两个多月里,见到了许多动物。
起初是些断了一条腿的猫猫狗狗,它们挣扎着出现在隐渔歌门外,颤抖地舔舐伤口,喉咙中发出呜咽,湿润的双眼望向门内的人。
它们会被温柔地抱起,安心的怀抱让它们仿佛紧贴母亲柔软的肚皮,充斥的安全感让它们停止恐惧的吠叫。
它们被轻柔地处理伤口,哪怕药物让它们痛得浑身颤抖,它们也会伸出舌头,舔舐那双本应该稚嫩的双手。
它们被那双手挠挠下巴,眯着眼睛,靠在纤瘦的掌心。
有声音轻轻响在它们头顶,她说,“别怕,别怕,要快点好起来。”
不同于以往被救助的小猫小狗,它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被赋予名字。
那声音说,它们是自由的生灵,不应该因为被怜悯被套上姓名的枷锁。
“你们看,山间的风也没有名字啊,你们也没有,所以啊,你们一定要来去自由呀。”
江浸月曾经以为,断胳膊断腿是伤病的极限。
她的很多家人都有缺憾,甚至连年幼时期她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她对此不以为意,有没有实实在在的肢体,好像并不会影响什么。
江浸月自认为自己会平常心对待一切伤患,任由伤患给她出难题她也会泰然处之。
可江浸月终是自以为是了。
她只窥探到世界最微不足道的一角,就狂妄地认为自己已然认识到了全部。
江浸月从来没有直视过如此触目惊心的伤口。
溃烂的皮肤,深到见骨的伤口,如影随形的苍蝇啃食模糊的血肉……
撕心裂肺的叫声让江浸月不禁怀疑,自己此时的救助究竟是帮助它们减轻痛苦,还是在延缓它们的苦难。
江浸月一直试图保持平静的面庞出现了一丝裂痕。
江浸月安慰自己,动物间争夺撕咬的伤口是适者生存、成王败寇的必由之路,这个过程无时无刻不再发生,且不能干预。
她只是侥幸看到了这个过程,不必因此担忧。
可是,直到江浸月捡到一只没了半张皮的猫,她才从自我欺骗中惊醒。
紧接而来的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持续刷新江浸月的认知。
它们原本只是大自然普普通通的一员,却在自然生长中遭到了狂妄自大的干涉,将它们扭送到了一条同它们遥不可及的路上。
最后的最后,在人为制造的伤口中,动物对伤害它们的种族失去信任。
哪怕后来会有人真心实意地、日夜颠倒地照顾它们,它们也失望离场。
江浸月埋葬了那身不完美的躯体,盖上几片落叶,希望为它带去自由的回忆。
在那天晚上,江浸月明白,原来她所信任的同族,有着超越种族界限的、生杀予夺的能力。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她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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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霜降,江浸月再一次见到了花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