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霈醒来的时光很快乐,可他能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大部分时间都在无休无止地昏睡。
有一天夜里,霈霈迷迷糊糊醒来,身旁不见姥姥。
他欲张口叫人,却被嗓子中的腥味呛得咳嗽起来。
刘大娘听见声音,慌里慌张起身,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在霈霈呛咳声中跌倒在地。
“诶呦我的老腰啊……”刘大娘手扶着腰,朝霈霈看去,“霈霈,霈霈,姥姥在,没事啊。”
刘大娘跪了太久,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她咬着牙,连滚带爬地来到霈霈床边。
刘大娘忽得生出一股力量,她矫健的站起身,扶起霈霈,麻利地把帕子塞进霈霈嘴中,清理他口腔内的污物。
棉被上血迹斑斑,霈霈面色苍白,蜿蜒的血迹在他脸上形成诡异的图腾。
这段时间,刘大娘着了魔一般日夜向神明祷告,试图以虔诚换一个虚无的希望。
给霈霈面颊擦干净,刘大娘忽然变得无比平静。
脑中沸腾的血液忽然平息,寒夜冷风吹来,她的心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波动。
今夜是除夕,爆竹声响,欢呼声起。
霈霈咳得昏天暗地,缓过来后眼神迷离,虚虚握住刘大娘的手,“姥姥……你病好了……我们……就回家吧……姥姥……我想回家……”
这是霈霈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新年的喜气,并未眷顾这对祖孙。
即将开春时,乔伯找上江浸月,说如果霈霈想回家,就让他回去吧。
他的弦外之音太明显,江浸月深吸一口气,“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乔伯躲开她的目光,“霈霈以后的路还很远的,好好为他收拾行囊罢。”
霈霈回家了,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
霈霈和刘大娘相依为命,这里承载了他和姥姥的所有记忆。
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健步如飞,后来他钻进了一只小盒子,被姥姥捧在手心,最后他变成了泥土下的一粒种子。
天命无常,他还没来得及去见春天。
————
霈霈下葬的那天,刘大娘格外平静,仿佛她只是来走个过场,坟墓那头的人与她毫无关联。
刘大娘保持着原先的生活,只是鲜少再笑。
她说白家的恩情她没齿难忘,在余生当牛做马也无以为报。于是,她自动把自己归为白家的仆役,抢着干些脏活累活。
白袅说她不必这样,刘大娘粗糙的手握住白袅,久久地望着她的眼睛,“好孩子,你就成全我的心愿吧。”
刘大娘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消磨着余下的摇摇欲坠的生命。
终于有一天,她病倒了。
刘大娘的病突如其来,但在预料之内。
春日的某个明艳天里,她倒在水井旁。
被人发现时,刘大娘不知已经晕倒多久了。
木桶倒在一旁,水浸透了她的半个身子。
她手旁的泥土下陷,形成一个颤颤巍巍的【回】字。
临近傍晚,刘大娘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