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葵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穿破碎的流仙裙,发衫凌乱,神情焦灼,在幽长曲折的宫廊上疾跑。
宫廊长得望不见头,脚下的路一经踩踏,立刻变成熊熊燃烧的火浆池,火焰张牙舞爪,她跑一步,身后火旺一分,灼烧的热浪紧追后背,耳畔尽是火舌肆虐勾舔的声音,半空飘荡着灰白色的妖气,撕扯她的头发和衣服,发出尖锐诡异的笑声:
“嘻嘻嘻……别找了,你找不到的!”
“他已经死了!他死了!”
“快把魂魄给我!快给我!”
她使出浑身力气往前跑,害怕,恐惧,愤怒,迷茫,情绪如混杂的泥水冲刷意识,痛得让人放弃思考,像一根不停奔跑的木头,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
可是她好累啊,尽头到底在哪儿呢?
“龙葵?龙葵?”前面有人在叫她。
快要跑不动了,胸闷得几近窒息,她大口大口喘气,艰难地抬头,透过模糊的视线,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
是谁?是哥哥吗?
不对,为何是哥哥?该是师兄或者师父吧?
再一步,再多一步,她就能看清了。
一步……两步……看到了!他是——
“龙葵,醒醒!”
龙葵猛地睁开眼睛。
梦里的脸骤然和眼前的脸重合,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魔尊!”
“终于醒了,”重楼站在床边,脸色铁青,手里倒提了只巴掌大小的妖怪,话里听不出嘲讽还是生气,“我若再晚来一刻,你此生便醒不过来了。”
龙葵惊魂未定,脑子里还嗡嗡的,望着他手里的小妖怪发懵:“刚刚是它捣的鬼?”
小妖怪耳朵尖尖,四肢短小,半透明的身子闪着微弱的荧光,鼓得像个球,在重楼手里不甘心地挣扎,发出“啾啾”的尖锐叫声。
重楼冷笑:“魇妖,以制造梦魇吸食人的情绪为生,这种低等小妖少说有千年未曾现世,本座还以为早已死绝了。”
龙葵一阵后怕:“在梦里杀人于无形,只是低等妖怪就这么厉害吗?”
想想傍晚她和小楼还将装着妖界之王的小笼子捧在手里调戏把玩,不禁寒毛倒立。
重楼将魇妖翻过来,探它的肚子,挑眉道:“不一样,这只魇妖吞过天材地宝,相当于空涨百年修为,换作寻常未开化的魇妖,造一场梦都困难重重。”
“百年修为,那算很厉害的妖怪了,”她敌不过也情有可原,龙葵理所当然地松了一口气,“难怪我一丝察觉都没有。”
重楼弯了弯唇角:“不过是矮子中的将军,察觉不到你很骄傲?”
龙葵面上一红:“……没有。”
重楼失笑,捉住她的右手,在手指上轻轻一划,龙葵只觉得一痛,指尖便多了道血口子。
他取了一滴血,喂小魇妖吃下。
龙葵忙抽回手含到嘴里止血,看着重楼又划破他自己的手,喂魇妖吃一滴他的血。
“这是做什么?”
重楼道:“本座的血,可让你与妖结契。”
话音刚落,死命挣扎的小妖蓦地安定下来,扭过身子小心翼翼抱上重楼的手,“啾啾”也变了温和的调子,听起来格外乖巧。
小魇妖溜入重楼手心,爪子费力扒开虚握的手,从手指间挤出一只圆滚滚的脑袋,两颗碧蓝的眼睛滴溜溜盯着龙葵,身后一截小尾巴贴着重楼的手掌,撒娇似的扭来扭去,模样甚是娇憨。
龙葵逐渐两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