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上,张春柱早就预料到这人物的出现。只不过,似乎有些突然,他还没有完全的心理准备,毕竟这事关系也太大了。
不久之前,县委书记蒋贤德竟然亲自来找他,来到他这个矿业局局长的办公室,这让他又惊又喜,毕竟他虽然是蒋书记的铁杆嫡系,对蒋书记忠心不二,然而这么多局长里面,懂得巴结奉承的不少,蒋贤德也一直似乎没把他放在眼内。
在过去,只有张春柱登门拜访蒋贤德,从来没有蒋贤德来找他。可现在,蒋贤德却突然来了,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热情地接待,并试探着口风恭敬的问:“蒋书记,你大驾光临咱们矿业局,不知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蒋贤德暗暗一笑,心想这张春柱也算是个懂得察颜观色的人,于是轻轻招了招手,让他把耳朵靠过来,接着,就把嘴巴凑近并对张春柱耳语了一番。张春柱听后,立刻笑着说:“行!蒋书记有这样的吩咐,我一定会照办!”
张春柱深知蒋贤德的性格,可以说面善心不善,表面一套,内里一套,他如果开口要求你办某些事,你不办的话,以后总会有一天会迎来他的报复和算计,因此心里很慎重,知道时刻要记住蒋贤德交待过的说话。而蒋贤德正正是叫他不要轻易批核陆窖镇里的石矿场开采申报,把这些石矿场死死卡住,哪怕是陆窖镇镇长张志阳来闹,也要死死顶着。
二十多天后,张春柱没想到的是,张志阳还真的来了。并且是在电话里亲自报上名字,让他几乎怀疑耳朵是不是听错。然而,他心里很清楚,对方说的是陆窖镇镇长,那就没有弄错,这个张志阳,正是蒋贤德要算计对付的对象。
可张春柱心里发麻的是,他早就听说过张志阳的厉害。现在对他来说,简直是如临大敌一般,将要进行极为关键的战斗,假若他处理得当的话,可以把危机轻易化解,并且不会得罪县委书记蒋贤德,假若他处理不当的放在,可能让张志阳越弄越大,最后进入难以收拾的局面,这估计也是蒋贤德不希望看到的。真到那一步,他这个矿业局局长的位置就危如累卵了。
想到这里,张春柱不敢怠慢,脑子一下子振奋起来,冷静而客气地对电话赶时髦的张志阳说:“你是,陆窖镇镇长张志阳同志吗?我有失远迎啊,现在我立刻的找人把你带到我办公室里,咱们好好喝个茶,一起好好聊啊。”
张志阳没想到,这张春柱还好像知道他的名字,并且说话客气,他立刻回答说:‘好的,局长同志,你不用那么客气了,我们都迫不及待的要跟你谈,你愿意见我们,那就最好。”
没多久,果然有一个看上去办事员般的年轻小伙,从矿业局大楼的二楼走下来,他恭敬地走到张志阳和姜亮跟前,把两人领着往楼上走,最后来到张春柱的办公室前面。
看到张志阳和姜亮出现,里面坐着的矿业局局长张春柱即时热情扬溢地把他们邀进去,跟此前姜亮见他时,有着明显的态度变化,看上去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让张志阳和姜亮都感到心里生厌。
张志阳并没有跟他客气,坐下看着张春柱要泡茶招呼,立刻就摆着手说:“张局长,你这个茶我们没时间喝,只是想跟你谈个正事,你还是停一下吧。”
张春柱虚伪的笑着,望向张志阳,他知道想继续拖延时间麻痹对方注意力的招数已经不行了,只好停下泡茶的动作,开口说:“哎啊,看来两位还真的不给我面子啊,那就直说吧,是要跟我谈什么?如果是公事,那基本是没什么好谈的,因为我这人啊,一直都是公事公办,你们也听过外界的传闻吧,我可一点也不讲人情的。”
说完后,张春柱的笑容有所收敛,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这让张志阳更加反感,心里直觉得这个矿业局局长是他见过的官员中最会装的,然而他并没有把心中的厌恶表露出来,而是严肃地开山见山就提起石矿场许可证的事。
“张局长,估计你肯定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而来的,就是为了陆窖镇新来的石矿场申领许可证的事情,我们没觉得条件方面有哪一点不符合的,该投入的都已经投入了,这可是为了咱们陆窖镇经济发展走出的第一步,在过去这个镇一直没有工业,现在根据自然资源优势,因地制宜的开发石矿场,属于大胆的探索。可没想到,申请文件提交后,你们矿业局一直没有任何回应,这让我们的工作如何开展?我们全镇人民都在迫切的等待着,难道就要看你这个局长的脸色吗?”张志阳的语气越发加重,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直把张春柱说得一头是汗。
姜亮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坐在张志阳旁边,他在观察着张春柱,试图在张春柱的细微表情变化中找到心理上的破绽。
张春柱能混到局长的位置,也不是吃素的,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显得很为难,装作有苦说不出般地说:“这个我也很理解,可你们应该知道,审批石矿场,需要一套严格的手续和考核程序,并不是你们现在来到我办公室,给我施加压力,就可以让进度加快,不是这样的。我们要对安全生产负责,如果在前程审批中没能找出安全隐患,那以后你们搞的这个石矿场出现问题以后,我们也得负上重大责任的,你们明白吗?”
张志阳不得不暗暗思忖,眼前这矿业局局长张春柱果然还有两三把刷子,从他说出来的这番话可以看出,籍口和理由可以说找得天依无缝,虽然这当中有些冠冕堂皇,但说的都似乎是事实,让人无从辩驳。然而张志阳心里很清楚,当初杜峰拉着一个叫冯润生的小老板进陆窖镇搞石矿场,很快就得到了合法许可证,这显然是张春柱给他们开了绿灯,或者,是因为县委有些人跟张春柱通气,所以为杜峰他们提供了方便。
想到这里,张志阳觉得最有力的武器,莫过于把杜峰这件事说出来,于是直问张春柱:“据我所知,我们陆窖镇以前有一个副镇长叫杜峰,他把一个老板拉进来搞石矿场,结果不到三天,就领到了石矿产开采许可证,这个证难道不是你们矿业局核发的?你这个局长,难道不知情?”
张春柱被张志阳说懵了,他心里很清楚记得确实有那么一回事,是蒋贤德暗暗向他通了气,让杜峰他们申领的这个许可证尽快落实,结果张春柱二话没话就签字并叫下面的人发证,确实是不到三天就弄成了这件事,他没想到,张志阳竟然也知道这个,并且在这样的对话中提出来,这让他哑口无言。
然而,不到一会,张春柱就让表情恢复平静,呵呵的笑了两下,说:“我根本没留意这个事,有可能这个情况会发生。但我当时并不知情,因为我要到市里出差,一时半会就没有管这个,或许是下面的人疏忽了,我得去调查一下。”
张志阳立刻站起来,对着张春柱严厉地说:“这么说来,你这个局长根本不称职!竟然让下属疏忽,这就是你的疏忽!我完全可以让纪委以玩忽职守的名义来调查你!我相信,你根本就是知情的,是你草率的把这个许可证签发,根本不管以后该石矿场非法生产会发生的后果,更不会管该石矿场对人民群众造成的不良影响!你刚才说的要严格审核每个申报的新开石矿场,根本就是托词!你故意拖延我们的办理时间,一定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觉得,这一切都需要让纪委彻查!”
说完后,张志阳立刻就掏出手机来,他真的要拨打给纪委吴胜邦。然而这刻张春柱已经吓得脸如土色,大滴的汗珠从他额上流出来。
然而,他立刻站起来,与张志阳对峙着,仿佛毫不退缩,冷冷地说:“如果你真认为有需要的,请马上打这个电话,因为你没有任何证据说我玩忽职守,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举报我,那查过以后没什么问题的话,那你就是在诬陷我,我可以反告你的,你想清楚以后,再去打这个电话!”
张志阳也毫不让步,他心想,自己跟纪委书记吴胜邦蛮熟的,相信吴书记一定会站到他那边去。然而,张春柱却继续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一套程序是县委蒋书记批核的,如果你质疑我们,就是质疑蒋书记,你不会认为纪委能查蒋书记吧?如果你真要反映问题,那就得到市纪委,甚至更高的上级去,但他们会管这种小事吗?呵呵,不会的。”
看着张春柱一面得意的样子,张志阳更加愤怒,知道他这个局长一定存有猫腻,誓要向上举报他。然而,这个时候姜亮却站起来,把张志阳拉到一边去,暗暗的阻止着他打这个电话,并对他轻声说:“先别打,没用的,他既然有恃无恐,就是没有鸡脚让我们抓住,证据不足的话,只会对你产生麻烦,对你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