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是少女系列,她整理过数据,销售额垫底,新品更新量也在底端,几乎没有做主推的机会。凭什么。“可是,”嘉玉终于鼓起勇气,“我更想尝试金苹果,或者时序。”围观的福年憋着笑。心道嘉玉还真是个勇士。程玄度在别的事情上可能妥协,但在热爱上必然不能。“你还不行。”程玄度靠在椅背上,用最轻松的姿势,手一张张快速翻过嘉玉的作品,这次连表情管理都懒得继续,眉眼间是清晰可见的鄙夷,“让你坚持跳过新月,尝试时序和金苹果的理由是什么呢?”画稿被重重拍在桌子上。嘉玉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暗恨自己不成器的条件反射。“就凭你以为的,取悦别人吗?”“热度不代表一切,作为设计师,至少要知道,你在做什么东西。”福年偷偷瞥了一眼,表情震撼。她自然是尊重每个人的爱好和特殊性|趣,但嘉玉的作品,用露骨来形容都不足够。模特照估计都没办法拍出来,是限制级的。“你敢穿你的作品吗?”程玄度换了种方式问,“这样的丝带,这种华而不实的面料,贴合在肌肤上会舒服吗?即便你可能想要表现出进行时,但有没有想过,穿上该作品的女性,会受到多大的伤害?”有点尖锐,嘉玉差点就哭了。福年作势要上前安慰,但触碰到程玄度的眼神,又默默收了回去。算了,涉及到专业问题。程玄度缓了一口气,“既然你选择了vent,我就要对你负责,我希望你……”又要灌鸡汤了是吧?嘉玉仰起脸,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你根本就不懂女人,也不懂情趣,更不懂使用感受。你爱过人吗?你知道□□最注重的是什么吗?没人在意舒不舒服,快感才是最重要的。不花枝招展的妓|女如何吸引嫖|客?就凭你信誓旦旦的精神力吗?你错了,爱欲来源于性,□□上的征服比心灵上更重要。可你懂吗?”字字尖锐。福年的嘴巴几乎快要合不上。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乖巧的小姑娘要比她想象中大胆的多。她几乎可以猜测到程玄度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女人依旧平静。唇边似乎还勾着笑,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也不在意那近乎侮辱的语句。甚至,她还在笑,“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如果你选择这种方式,那么你的理解也到此为止了。”“我并非否定你,只是觉得很可惜。”程玄度起身,给眼角悬着泪的嘉玉递去纸巾,“你的想法不该如此狭隘。甚至,你未来的客户,未来穿到你的作品的人,甚至你的作品本身……我只是为他们觉得可惜——”“因为,我想要的,是你对作品的理解和热爱。”她声音不算大,说完,甚至还很好心地回了林时约她见面的消息。本非质疑,她自来如此,不带偏见。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都能坦然面对,雅俗共赏。可嘉玉的观点,却让她蓦地心生寒意,觉得可悲。“我不会再劝你。以后,会不会后悔,大概,只有你知道了。”待嘉玉回过神时,那个女人,已经花蝴蝶般地翩然去寻另一支花。画稿还在桌上,拿在手中是沉甸甸的。福年拍了拍她的肩膀,原想安慰,又觉得程玄度似乎更有道理,最后,只剩下了一声轻叹。嘉玉随手翻着。她自卑,更自负。注定得不到赞美,也没有表现机会的作品,就像是废纸——最终,投喂给了碎纸机。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多看一眼。因此,也没有留意到,画稿上,多了一点很淡的铅笔修改的痕迹,以及在背面覆上的建议。漂亮的小楷,彻夜亮起的灯,都曾见识过,那个看起来不可一世,把她否定的一塌糊涂的女人,曾如何认真对待她的作品。下午嘉玉请了假。程玄度和林时见面后,带回了一个好消息,“签了合同,秀场场地也终于定下了,这周末就会放出vent入驻247的消息。”“那岂不是要快点准备?”福年翻看着程玄度带回来的合同,已经忍不住畅享未来。“这么顺利吗?”舒一比较保守,还有点担心,“许懿竟然这么容易答应,甚至还能这么快公开……”要是寻礼看到,只怕会自动延伸到,她是不是一早就打算这样做。、没问出来,但程玄度什么都能猜到,“是有点急,就当是在赌了。”经过上次的撤资,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铺垫再多,再精打细算,都比不上一个合适的机遇。并非是孤注一掷,她从来都不走险棋,也保留着底气。“舒一,你先确定拍摄日期和模特细节。福年,秀场和推广就拜托你了,前期节奏都还保留,其他我看情况分给落落他们。嘉玉……算了,等她回来了再议。我再想办法争取一下符妤。许弭那儿应该没什么问题,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模特部分。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说话间,程玄度已经把详细分工和注意事项打出了电子版。打印机“嗡嗡”运转着,等候的间隙,她又狠狠灌了口咖啡,明明是值得期待的事,明明是得偿所愿,可表情却带着一点伤悲。尽显疲态。“还好吧?”舒一默默把冰美式换成了温水放在她手边。“没事,就是有点担心许懿。”程玄度揉了揉太阳穴,“十月华盛中心区的新商场正式启动,现在的宣传也只是宣传而已。许懿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年纪轻轻就坐到那个位置,怎么可能好心做慈善。有时候,我反而觉得许懿要……”“许懿,他怎么了?”似乎验证了那句话,白天真的不能说人。要么是本人闪现到面前,要么就是被人抓个正着。福年刚刚出去,忘了关门,正好给许弭了机会。只见来人随意地依靠在门边,手指还保持着曲起的姿势,似乎在暗示,他可没有偷听,只是巧合而已。可嘴上并非如此。“许懿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芥子舒一没有程玄度的强心脏,尴尬地恨不得用脚抠出一块厚脸皮。“没什么,”程玄度给舒一丢了个眼神,示意她先出去。不知道许弭什么时候过来的,福年出去不久,应该没有听到太多,但不安全。装傻充楞只会让他更怀疑,于是换了个方式回他。“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似乎是两种极端。”这倒是实话,很多人都这样说。许弭却没那么容易敷衍,几步移过来,俯身,居高临下地看她,竟还带了点压迫感。她看得出许弭眼底隐忍的提醒,似乎在说,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肩往后撤,稍稍拉开了距离,程玄度为难地措词,片刻,试探道:“性格不同?”“说说看。”“唔……”还真有点难讲。毕竟一个接触不多,一个即便距离很近,已经有所了解,但又……像是仅仅浮与表面。但眼前人哪有那么容易糊弄,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许……许懿,乍一看很温和,像初春。你呢,最开始像初秋,现在,又像是春末夏初。”“这么细节?”许弭很受用,这比外人几乎千篇一律的,许懿是绅士,许弭是浪子,许懿是事业型,许弭玩世不恭要悦耳太多。心底的不快,一点点消逝,但还不够,偏要在程玄度松懈的时候,再次丢下暴击,“那你觉得,许懿和我,哪个更好?”“……”白眼几乎要丢出来,为了形象管理,还是勉强忍住。但眼神,是许弭可以精准判定的嫌弃,“幼不幼稚?”许弭笑笑,正要再问。好在福年恰好过来,才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