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不是说,那你相好的心眼像针尖那么小嘛?”月杏天真的问道,手还学着陶夏比划了一下,“怎么,怎么……”
“哎呀呀,小妹妹,没人告诉他不就得了。走走走,办正事去。”陶夏拍拍月杏的后背感慨道。
月杏被陶夏推着往前走了几句,才恍然大悟道:“哦,这样啊,我明白了。”
陶夏又回到船上,挑选了一箱子的物品,让族人抬着,才去找月山。
箱子抬进了月山的办公场所,月山礼貌性的夸赞了一句:“陶城制作的东西真精巧,连箱子都很好看。”
“不过是雕了点花,比不上月城的漆器箱盒。”陶夏嘴上谦虚着,实际上要不是想搞点东西出来装门面,她才不会让族人把精力花在这些表面功夫上。
“打开吧。”她吩咐道。
族人听令行事,打开了木箱子,箱中绽放出的光彩和月山惊诧的眼神,完全达到了预期结果。
箱子装了两种器皿,一种是铜器,黄橙橙的,极为明亮;一种是锡器,里面也含了铅,泛着犹如月光一样的清冷色泽。
陶夏指着箱子说道:“这些金色的铜器送给城主您,这些银色的锡器作为祭祀的礼器,献给先祖。锡器明澈洁净,想来先祖会喜欢的,制作不易,这也是陶城仅有的一些。”
月山看着这些金属器皿,眼神中遮不住的喜欢,连连点头道:“陶城的工匠真是受益了得,这些东西我便是在华城也不曾见过!这些礼物我收下了。只是你唤作锡器的物件做礼器,实属不太适合。”
陶夏不明就里:“怎么,是这些还不够好?”
月山解释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所以不能用。”
“这又是为何?请城主为我解惑。”
“正如陶夏所说,你们陶城远在西垂,你应该从未参加过真正的祭祀吧?”
“确实不曾。”
“供奉神明祖先,只在心意,而非器具本身,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你不知道也正常。美味的酒要留给生者用,奉献给神明的酒用水代替,只要让神明先祖知道心意就好。精美的器具也要留给生者、奉献给先祖的只能是生者所不能用的,比如木制的替代品……”
陶夏怔怔地听了半天,明白过来了其中的道理。
从河边定居开始,她便带领族人们不定期举行祭祀,只祭先祖,不祭明神,把自己的劳动成果献给先祖,引导族人们信奉双手改造世界的力量。
这样的祭祀被她用来统一族人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不仅在祭祀后分食所有的贡品,从不浪费,甚至还在祭祀之后搞出了运动会,促进了部族间的团结。
但这和大河流域城邑的祭祀是完全不同。
月山滔滔不绝的说着,陶夏认真聆听,让月山更加乐于以长辈的姿态去指导和改造她的思想。
据月山所述,几十年前大河流域的十几个氏族曾经有过一次会盟。在会盟中,华城的一位先贤制定了祭祀的基础礼仪,各个氏族也都遵守着这种符合大部分人三观的规范和礼仪。
其中包括祭祀礼器和活人用的器物的区别、不同规格的祭祀要用多少人牲、谁有资格祭祀谁没有资格祭祀、祭品因神明先祖、时节丰灾的变化等等。
祭祀源于人们对死去亲人的思念,以及对天地间未可知的神秘力量的尊重。
但从一个现代人且又重回原始社会从蛮荒中走出来的人的角度去思考,会发现月山对于祭祀规范和礼仪的理解,实际上相当的肤浅。
当初制定出这些祭祀规则的人,绝不可能是一个虔诚敬畏神明和先祖的祭司,而是一个以众人的世界观所能接受的前提去引导众人如何祭祀的天才,一个生长于这个时代而又超脱于这个时代的一位会讲故事的天才。
比如,精美的金属器皿、可口的食物和美酒不能用于祭祀,并不是什么只要让神明先祖看到心意就行了,而是因为物资匮乏,于是想办法留下有限的好东西给生者用,给神明和先祖一些破东西,以愚弄它们,并用“心意”这种东西,给这种愚弄带上一种神圣化的外衣,以求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