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人与南京大屠杀
山本七平说,要辩明&ldo;砍杀百人比赛&rdo;的报道是臆造出来的,南京事件是&ldo;无稽之谈&rdo;,需要有很大勇气。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毋宁说恰恰相反。关于这一点,不妨比较一下铃木明所著《&ldo;南京大屠杀&rdo;的无稽之谈》公开出版时与本多胜一所著《中国之旅》公开出版时的情况。
本多胜一是《朝日新闻》的记者,他的《中国之旅》曾在该报连载。因此,这篇采访报道的单行本由朝日新闻社出版局出版发行。可是,如果把出自别的笔者之手而题材相同的采访报道送到该社,又将会如何呢?假定该采访报道写得相当出色,不亚于本多胜一的,出版局果真能决心出版发行吗?那恐怕会被搁在一边。不只是朝日新闻社,我想,不妨说只要是&ldo;第一流&rdo;出版社,都不会对这类原稿看上一眼的。
大出版社是如此,对于现有靠写作生活的撰稿人来说,坚持加害者的观点来谈论日本军暴行事件这样的主题,则是最为忌讳的。对此,试举南京暴行一例,不就显而易见了?在占领南京后不久,除随军记者之外,作家、评论家等特派记者共有一百数十名撰稿人进入南京城。就以东京日日新闻社为例,大宅壮一、林芙美子和其他记者一起组成的四十名记者阵容进入了南京城。这些人或多或少地理应对发生在南京的今世活地狱有所耳闻目睹。这些撰稿人既有写作能力,又有发表的场所。可是,在什么都可以说的战后,他们中间究竟有几个人将他们所亲眼目睹的、亲身经历过的感受用笔写出来呢?就我所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前朝日新闻社记者今井正刚,另一个是前每日新闻社记者铃木二郎。就连那个喋喋不休的大宅壮一,最终也没有讲出其亲眼目睹的关于南京暴行的真相,而与世长辞了。不过,一九六六年成立了十分失礼的&ldo;大宅考察组&rdo;,访问了文化大革命中的中国。那时,大宅壮一在当地召开的座谈会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ldo;我认为,在入城前后,或到入城为止,曾有过大规模的屠杀,这是事实。杀害了三十万人啦,烧毁了三分之一的建筑物啦,虽然这些数字有点不可信。但是,我作为一个目击者,也可以绝对有把握地说,曾发生过大规模的屠杀&rdo;(《大宅考察组访问中共的报告》,载《每日周刊》临时增刊)。稍后进入南京城的杂志社派遣的某著名作家,据说于战败后不久,曾在某报纸上登载了一大版有关报道。但是,现在那位作家似乎也&ldo;无&lso;执笔的&rso;记忆&rdo;了。写南京事件依然是撰稿人所忌讳的主题。
对此,铃木明怎么样呢?他所写的《&ldo;南京大屠杀&rdo;的无稽之谈》却由第一流出版社出版发行,更有甚者,竟获得了由那个出版社提供奖金的大宅壮一报告文学奖。
山本七平感慨地说,在《朝日新闻》报道&ldo;杀人比赛&rdo;时的那种集体的歇斯底里的情况下,铃木明却独自一人毅然决然地评论说&ldo;砍杀百人比赛&rdo;的报道是臆造出来的,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一个异乎寻常的亲身经历者的偏见》,第八十六页)。&ldo;勇士&rdo;不仅仅是铃木明一个人,&ldo;伊赛亚&iddot;本&iddot;达桑&rdo;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业已自报家门了。不久,山本七平自己也成了一位&ldo;勇士&rdo;。
当然,铃木明或山本七平也许从各地收到了几封恐吓信。不过,左翼的恐吓等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与本多胜一在连载《中国之旅》时所受到的威胁相比,这几封恐吓信更是小巫见大巫了。敢于面对撰稿人所忌讳的主题,以日本人来揭露日本人,要知道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不妨看一下前记者铃木二郎在撰写《我目睹了那次&ldo;南京的悲剧&rdo;》时的感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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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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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日中友好协会的要求,我曾给该会机关报《日本与中国》周刊一九七六年四月一日那一期写了文章寄去,题为《人人展〈南京大屠杀图〉观后》。这幅《南京大屠杀图》是丸木位里和丸木俊子夫妇于去年三月绘制完成的,这幅画高四米,宽八米,是件巨幅作品。他们曾完成了组画《原子弹灾害图》十四幅。这幅《南京大屠杀图》从埼玉县东松山市的丸木美术馆运来上野之森,首次在东京市民面前展出。
拙稿一经刊登,立即有一位从事日中友好运动的青年朋友寄来明信片。在明信片中,他向我指出了一、两处在我的文章中需要订正的地方,并说该报刊登此文,非同寻常,因为过去报纸有一种倾向,很少报道这类问题,因而感到新鲜。经他这样一说,我才注意到,关于南京大屠杀事件虽出版过几本著作和论文集,但除《日中》杂志外,在日中友好方面以及研究中国的团体的机关报、杂志上一次也未曾介绍过此类书籍和发表过书评。
我不会由于自己的著作为朋友们所忽视乃至敬而远之而斤斤计较,但我总觉得这与中国方面的态度有关。丸水位里曾对前去丸木美术馆访问的曾根正哉就《南京大屠杀图》一画这样说:&ldo;这是日本人画的东西……曾经制造悲剧、到处破坏的我们……我们日本方面的我们……中国人决不会欢迎,也不会高兴。我想,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ldo;(载《日本与中国》,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号)